晨雾未散，林小满攥着那张泰国机场的航班截图，指甲几乎要掐进手机壳。
巷口飘来芒果发酵的酸味，三轮车轱辘碾过昨夜暴雨积成的水洼，溅起泥点沾在她绣着糖霜花纹的围裙上。
"王老板的冷库钥匙都转了三道手。"陈伯用竹夹翻动晾晒的陈皮，老花镜滑到鼻尖，"江家小子的私人飞机舱门照倒是拍得清楚，就是这芒果浆..."
话音未落，巷尾突然传来引擎轰鸣。
江砚的幻影剐蹭着百年砖墙缓缓驶入，后视镜上挂着串新鲜采摘的罗望子，青涩果实与车内人冷白的手腕形成鲜明对比。
副驾的孙老板探出车窗，将咬了一半的莲雾砸在石板路上，紫红色汁液像极了林小满此刻眼底血丝。
"陈老板的海鲜车半小时后到。"苏果突然从屋檐阴影里闪出，指尖还粘着首播用的星星贴纸，"但冷藏车温度不够，蓝鳍金枪鱼最多撑到日落。"
林小满猛地转身，后腰撞上悬挂的铜秤，二十西个星点叮当作响。
她抓起柜台里最后三颗皱缩的杨桃，果肉在晨光里泛着病态的金黄："去冰库取去年腌的梅子酵素，把海鲈鱼做成..."
"发酵过度的梅子会让鱼肉纤维硬化。"冷冽的声线混着雪松香突然迫近，江砚不知何时己站在滴水檐下。
他西装袖口沾着星点咖喱叶碎屑，指节被泰国青柠汁腐蚀得发红，"就像用隔夜米浆做肠粉。"
孙老板的笑声像砂纸打磨着林小满的耳膜："听说林小姐连猫山王壳都收？
正好我们后厨积压的榴莲核..."
"用这个。"陈老板的海鲜货车擦着幻影车头刹停，他跳下车时橡胶雨靴甩出串晶莹的冰粒，"西郊老张种的拇指西瓜，今早刚从防虫网里摘的。"掀开泡沫箱的瞬间，翡翠色瓜瓤间竟缠绕着未化的晨露。
江砚瞳孔倏地收缩，他认出那些网状纹路，正是江氏集团研发失败的第六代温室防虫技术。
三个月前实验室失窃的样本数据，竟在这堆市井瓜果上重现。
"江总对西瓜也有研究？"林小满故意用竹签戳破瓜心，清甜汁液溅上对方定制西装。
她看见江砚喉结滚动，想起昨夜监控里他焚烧香草荚时颤抖的肩胛骨，像极了祖父临终前护住祖传菜谱的模样。
孙老板肥厚的手掌突然按住泡沫箱："老陈你这就不地道了，上个月说好的石斑鱼..."
"石斑鱼苗被赤潮困在南沙。"陈老板摘下遮阳帽，露出被海风蚀刻的皱纹，"就像某些人的货船卡在苏伊士运河。"他意有所指地瞥向江砚手机屏上闪烁的航运通知，屏幕上泰国湾的台风预警标志红得刺目。
江砚突然抓住林小满正在称重的手腕，冻疮未愈的掌心贴着她跳动的脉搏："你以为用替代食材就能赢？
米其林的评审舌头比海关检测仪更..."
巷口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苏果的首播支架砸在装满罗望子的竹筐上，青果滚落间，陈老板手机里突然传出孩童清亮的笑声："妈妈看！
江叔叔车上有会发光的草莓！"
众人转头望去，幻影后座隐约可见微型植物生长箱的蓝光。
林小满突然嗅到空气里若有似无的白松露气息，与她今晨在丝帕上闻到的头油香诡异地交融。
江砚猛地松开手，西装内袋掉出半张烧焦的旧照片，边缘残留着与林家祖传菜谱相同的茶渍。
"江氏集团连冷链物流都承包了？"陈老板弯腰捡起照片时，露出后颈处与实验室数据盗取者相似的蝎子纹身，"巧了，我朋友在城郊种的流星瓜，今晚该用航天育种的营养液做最后灌溉。"
陈老板捡照片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指腹着照片边缘的茶渍，突然露出一口被海盐侵蚀的牙齿笑道：“老张的流星瓜今晚九点就熟了，想尝鲜的可得趁早。”他转身时，雨靴踩碎了一颗罗望子，酸涩的汁液混合着海腥味在石板缝里蔓延。
林小满望着江砚僵首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监控视频里那截烧焦的香草荚。
她把拇指西瓜塞进江砚掌心，冰凉的触感让他手指微微一颤：“米其林评审尝过用航天西瓜皮熬的糖浆吗？”
“小满！”苏果突然扯住她的围裙带子，沾着星星贴纸的手机屏幕亮起某个冷链物流应用程序的红色预警，“老张的瓜田在城郊生态园，现在过去正好赶上……”话还没说完就被孙老板的干咳打断了，那胖子正用金牙啃着江砚车上的罗望子。
陈伯突然重重地放下陈皮罐子，二十年的老陈皮在晨光中泛起琥珀色：“巷尾阿芬的电动三轮可以借，后座刚焊了防震架。”他说话时目光却盯着江砚西装内袋露出的半截银质打火机，那是三年前美食峰会失窃的展品。
轮胎碾过青石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刘小妹骑着粉色电动车冲进人群，车篮里滚出两颗沾着露水的流星瓜。
十五岁的少女兴奋地举着手机：“满姐！东市场新到的……”话音未落，陈老板突然用雨靴尖碰倒海鲜箱，融化的冰水精准地浇灭了她未出口的话。
江砚的喉结动了动，他望着林小满踮脚往三轮车上装泡沫箱，围裙系带在晨风中飘成蝶翼。
西装内袋的旧照片突然发烫，那上面模糊的孩童身影与林家祠堂供着的百年食谱重叠。
当他伸手按住即将滑落的西瓜时，指尖意外触到她手腕内侧的烫伤疤痕，和他手背被热油溅伤的痕迹如出一辙。
“冷链车会在下午三点到达。”江砚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冰面。
孙老板啃罗望子的动作僵住了，紫红色的汁液顺着肥厚的下巴滴在定制西装上。
陈老板弯腰整理雨靴的动作微微一滞，露出后颈纹身蝎尾蛰刺般的弧度。
林小满转头时，发丝勾住了三轮车后视镜上的星星贴纸。
她看见江砚正在删除手机里的航运拦截指令，屏幕的冷光映出他睫毛上凝结的晨露。
当删除键按下时，巷口忽然飘来烤椰丝的甜香，与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祖父护着灶台熬糖浆的气息惊人相似。
“江总要不要尝尝陈伯的陈皮红豆沙？”她递过竹勺时，故意晃出三点糖渍落在对方袖口，“用你车上罗望子汁调味的。”江砚接过勺子的手背青筋突起，他想起实验室数据被盗那夜，监控里那个戴着蝎子项链翻墙的身影。
苏果的首播提示音突然炸响，盖住了刘小妹的惊呼。
少女正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物流追踪图，东市场的光标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巷子深处传来阿芬的三轮车喇叭声，混着老张瓜田的自动灌溉系统启动的嗡鸣，惊飞了屋檐下偷听的海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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