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雾裹挟着八角茴香的气息钻进鼻腔时，林小满正踮着脚数着货架上的香茅草。
手机屏幕上的消息还在跳动，刘小妹发来的偷拍照片里，江砚的劳斯莱斯幻影正碾过烟火巷口的桂花枝。
“他连红鲟鱼露都能搞到冷链专运，这次居然要动香料根基。”林小满用虎口卡住老式杆秤，祖母绿玉镯磕在铁皮货架上叮当作响。
前日江砚在冷库里渗血的手掌突然浮现在眼前，那缕混着荼蘼花香的铁锈味仿佛还萦绕在舌尖。
香料市场东三区的顶棚突然传来铁链晃动的声响。
王大厨用油腻的围裙擦过她的手背，说道：“小满师傅，十二点方向，那家缅甸华侨的铺子今早卸了七箱马蜂橙叶。”
她刚要转身，玻璃罐折射的冷光里倏然闪过银灰色西装下摆。
江砚修长的手指正叩击着柚木柜台，腕间的百达翡丽手表映得摊主额角沁出汗水，他说道：“这批越南紫苏籽，我按三倍市价全部买下。”
“江总，这是要拿香料当香水用吗？”林小满清脆的嗓音惊飞了檐下的虎皮鹦鹉。
她故意将装着陈皮的话梅糖罐晃得哗啦作响，说道：“上周您助理订的五十斤九层塔，最后不都烂在冷库里喂蟑螂了？”
江砚转身时带起一阵雪松香风，裁剪考究的西装掩不住肩颈线条的紧绷。
他垂眸扫过林小满沾着咖喱粉的帆布鞋，喉结微微滚动，说道：“林小姐的嗅觉倒是比海关检疫犬更灵敏。”
“毕竟我们小本生意，可经不起某些人拿顶级松露喂锦鲤的做派。”林小满忽然踮脚凑近他的领口，发梢的桂花香撞碎了他周身的冷冽，说道：“您西装第二颗纽扣沾着肉豆蔻粉，该不会把秘制十三香当成古龙水了吧？”
在摊主憋笑的声音里，江砚的耳尖泛起可疑的薄红。
他猛地扯松领带，暴露出锁骨处尚未愈合的咬痕，那是三天前为争夺阿根廷红虾被冰钩划伤的印记。
“下午三点前，我要看到所有稀有香料入库。”江砚将黑卡拍在账本上，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监控画面里，他重金聘请的法国调香师正把马达加斯加香草荚错认成烟草叶。
林小满趁机闪进堆满麻袋的夹缝。
指尖抚过粗粝的蛇皮袋，二十年陈皮特有的药香沁入掌纹。
她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腕，玉镯在ICU的蓝光里泛着幽芒：“真正的秘方……在贩夫走卒的褡裢里……”
当江砚的皮鞋声消失在青石板尽头，林小满摘下扎头发的老银簪。
簪头雕刻的貔貅在阳光下咧开嘴，露出她昨夜偷偷塞进去的微型摄像头，今晨王大厨“偶然”透露的香料情报，此刻正在缅甸华侨柜台后的神龛上闪着红光。
“阿姐，要看看真正的镇店之宝吗？”华侨老板娘突然用银勺敲响装槟榔的锡罐，皱纹里藏着狡黠的笑意。
她枯瘦的手指掀开供奉千手观音的绒布，露出半片风干的龙脑香樟叶，叶脉间凝结的树脂像极了祖父糖画里的琥珀光。
林小满的指尖刚触到龙脑香樟叶，缅甸华侨的银镯便压在她腕上。
“这宝贝要配着故事买，”老板娘用槟榔染红的牙咬开油纸包，“三十年前马帮翻过野人山，马头琴的松香混着瘴气渗进叶脉……”
“阿姐，您听过滇西的玫瑰糖腌香蓼吗？”林小满忽然旋开随身携带的梅子青瓷罐，甜香裹着陈年故事漫出来，“我太奶奶用野蜂蜜煨香蓼叶，要埋在灶灰里等立春的晨露来唤醒。”她捻起一片樟叶对着光，“若是用这种龙脑香配八十年普洱熬糖稀，说不定能复刻马帮铜铃铛里的风月。”
老板娘混浊的眼睛突然泛起水光，布满老茧的手从神龛暗格摸出半包香料：“当年我男人走茶马古道，包袱里就藏着这个。”肉桂与肉豆蔻的香气纠缠着逸出，正是江砚遍寻不得的暹罗古法秘方。
此时江砚正站在监控室凝视屏幕，法国调香师错把香茅草当成迷迭香的画面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助理递来的采购单上，本该全数入库的马蜂橙叶竟少了三公斤。
“林小姐用陈皮梅子糖换了缅甸人的眼泪，”他着锁骨处的结痂，“倒比我的黑卡会讲故事。”
香料市场西侧，林小满把战利品塞进绣着锦鲤的帆布包。
手机突然震动，刘小妹发来江氏集团冷库的实时温度曲线，那些娇贵的马达加斯加香草荚正在不该出现的湿度里发霉。
“陈伯说老灶台能救回受潮的陈皮，”她对着玻璃柜台的倒影理了理碎发，“不知道对资本主义的香草荚管不管用。”
当江砚的劳斯莱斯再次碾过桂花枝时，林小满正在后院用红泥小炉烘焙抢来的香料。
祖母的玉镯磕碰着青花瓷钵，将二十年陈皮磨成带着阳光气味的金粉。
监控画面突然跳转，她看见江砚站在冷库门前，手里竟握着自己昨天失手打翻的杨梅糖罐。
“江总这是要拿甜品罐装松露？”她对着藏在银簪里的麦克风轻笑，却听见电流声里传来瓷器碎裂的清响。
江砚染着冻疮的手指拂过糖罐裂片，突然将受潮的香草荚丢进燃烧的艾草堆，异香混着白烟漫过监控镜头。
次日清晨，林小满掀开“甜心铺子”的木匾时，发现门槛上放着裹在丝帕里的暹罗肉桂。
帕角绣着江氏集团logo，却沾染着与她同款的桂花头油香。
她刚要俯身，手机弹出刘小妹的紧急消息：果蔬批发市场的王老板昨夜突然飞往泰国，而江砚的私人飞机恰好同一时间降落在清迈机场。
巷口传来三轮车的吱呀声，送菜老赵的筐里，本该水灵灵的杨桃蔫成了皱巴巴的金星。
他摘下草帽扇风：“小满啊，听说东南亚的榴莲船都被包圆了，你上回要的猫山王……”话未说完，江砚那辆招摇的幻影己横在巷口，轮胎上沾着新鲜的芒果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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