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尚好指尖轻拽田菲袖口 ：“菲菲 ，先听听郑老师怎么说 。”
田中菲瞪着表姐 ，却在接触到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时泄了气 。她重重坐回木凳 ，把脸转向结着冰花的窗户 ，看枯枝在风里晃成模糊的影子 。
郑大明放柔声音 ：“程同学 ，宏瑶地产的策划岗很适合你 。他们新盘摇号都卖空了 ，虽说有营销成分 ，但企业底子确实硬 。”他叩了叩名片边缘 ，“老板三回五次约我吃饭 ，我都推了 ——就为给你留着这个机会 。”
“您倒是挺会做人情 。”田中菲冷笑 ，“舞文弄墨就能换总监岗 ，早知道我也该学写毛笔字 。”
“还真让你说对了 。”郑大明忽然笑了 ，“年前帮他们写过一篇企业志 ，老板觉得有格调 。机缘巧合罢了 ，但信任这东西 ……”他指腹着茶杯 ，“攥在手里不如送出去有用 。加缪说过 ，伟大行动都始于微小开始 。你们不妨把这工作当块敲门砖 。”
田中菲猛地转头 ：“少绕弯子 ！除了工作 ，三金什么时候解决 ？给个准话 。”
郑大明放下茶杯 ，捏起名片凝视片刻 。钢笔尖落下时 ，“平”字旁边多了个“品” 。他推过名片 ：“田同学瞧不上舞文弄墨 ，可有时候多一个字 ，事儿就不一样了 。”
程尚好捏着名片念出声 ：“品 ——平 。什么意思 ？”
“赐教 ？”田中菲一把夺过名片 ，“是‘赐觉’吧 ？郑老师又要讲大道理 ？”
“菲菲 ！”程尚好急得跺脚 ，“正经请教呢 ，别闹 ！”
郑大明无奈摇头 ：“‘品’字三个口 ，能组品质 、品格 、品德 。咱们这场官司 ，就得按这三个字来打 。”他忽然站起身 ，袖口扫过堆叠的法律书 ，“知道淮海战役吗 ？解放军用‘品’字阵型围歼敌人 。咱们现在打的 ，是场‘文字战争’ 。”
“文字战争 ？”姐妹俩异口同声 。
“对 。”郑大明指节敲了敲太阳穴 ，“刘星云背后有人脉 、有资源 ，咱们拿什么硬碰硬 ？靠文字 。上访信要写得有理有据 ，见媒体要 calm（冷静），上法庭要字字精准 。这不是吵架 ，是打仗 。”
程尚好听得皱眉 ：“可我们连证据都不全 ……”
“所以要‘品’ 。”郑大明从书柜抽出本《战争与和平》，书页间夹着泛黄的剪报 ，“二元时代 ，人与人斗得头破血流 。但三元时代 ……”他忽然笑了 ，“等智能机器人能解决生理需求 ，案都得消失 。不过现在嘛 ……”
“别扯远了 ！”田中菲拍桌打断 ，“我们就想知道 ，什么时候能拿到赔偿金 ？”
郑大明重新坐下 ，目光扫过两人紧绷的脸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 ，阳光透过冰花在他镜片上碎成光斑 ：“给我三个月 。用‘品’字战术 ，稳扎稳打 。”他指了指名片上的两个字 ，“先让程同学去上班 ，攒点底气 。剩下的 ……相信我 。”
田中菲盯着他泛青的胡茬 ，话到嘴边却成了冷笑 ：“信你可以 ，但要是再拖 ——”
“不会拖 。”郑大明忽然剧烈咳嗽 了几声，，“加缪还说过 ，对未来的真正慷慨 ，是把一切都献给现在 。”他抬头时眼眶通红 ，“我现在能献的 ，只有这点时间和字里行间的功夫了 。”
程尚好突然伸手按住他发抖的手背 。田中菲惊得要拦 ，却见表姐指尖轻轻抚过名片上的“品”字 ，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我们信你 。但这次 ……别让我们失望 。”
郑大明低头看着交叠的手 ，忽然笑了 。他抽出钢笔 ，在名片背面画了个三角形 ：“这是‘品’字的密码 。三角最稳 ，能扛住千钧重量 。”他推回名片时 ，阳光正好掠过“平”“品”二字 ，在桌面投下清晰的影子 ，“相信文字的力量 。有时候最软的东西 ，反而最锋利 。”
田中菲几次想反驳，却没有找出合适的话语，她只能和程尚好默默的听着，她从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郑大明，会突然变得如此口若悬河，她索性决定继续听下去，他说的越多，她能找到的破绽将越多。无论他说什么，不解决她们关心和关注的问题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只要能解决问题，满足她们寻找自我安慰的需要，就是解脱，她们获得解脱，他才可以解脱。
郑大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从早晨来就一首坐在那里看书，如果不是她们的到来，他或许依旧会坐在那里，把翻看那些永远读不完的书。他踱到窗前，背对着她们，说：“再往美好一点讲，人类的贪污和腐败顽疾也将彻底治愈，钱将作为历史的曾经存在物而被送进博物馆，人也就失去了贪腐的基础和必要。这一切都因为人类进入了大同时代，而大同成为可能，首先要解决的是什么呢？有的人说是物质，有的人说是精神，这些说的都是对的，但过于宏观和抽象，我个人认为，人们要解决的是文字，也就是世界上现存文字的保留和生存问题。哪种文字可以存活下去，哪些文字和货币一样需要送进历史博物馆，取决于什么，取决于诸多种文字本身的优势，也就是说哪种文字更为优秀，更有存活能力。这就需要一场文字战争，文字之间要拚杀个你死我活。综观世界各种文字，我不得不说，我们老祖宗留给后人的文字，是最为优秀的，是最有美感，最有内涵，最便于交流和欣赏的文字，统一世界文字的使命终究要由汉字来完成，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这种文字自身存在一种神奇的密码功能，汉字的密码使汉字这种字体最终会独占鳌头，成为最终的赢家而独步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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