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树成坐在驾驶座上,指尖在方向盘上碾出两道白印。手机屏幕上田中菲的短信还亮着,那句"尊敬的孙树成警官"像层蜡纸,底下的字句却烫得他后槽牙发酸。
"犯罪分子己经帮助你们抓到,悬赏金迟迟没有兑现......我姐程尚好被刘星云那伙人骗了一次,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呢?"
他把手机往副驾一扔,警服领口被汗水浸得贴在脖颈上。来刑警队第二周,胸前的新警号还挂着看守所的铜锈味——二十年隔着铁栏看犯人形形色色的脸,没承想刚跨界就被这丫头的短信扎了心。
"老孙,队长叫你去办公室。"小李扒着车窗喊,搪瓷杯里的茶叶沫子晃得像他此刻的心情。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虚掩着,烟味混着打印机油墨味飘出来。队长掐着烟蒂指了指桌上的卷宗:"松大保卫处来电话了,说有学生在论坛挂咱们,标题叫'刑警队破案后赖悬赏金'。"
孙树成的后颈瞬间窜起层鸡皮疙瘩。他想起上周旁敲侧击问悬赏金时,队长盯着他看了半分钟,突然说:"那起案件的悬赏公告还没正式向社会公布,嫌犯就被你先行抓到,怎么,你还想扩大一下战果啊!"
他当然懂"扩大战果"的潜台词。在看守所时,他连哪个犯人睡觉说梦话都一清二楚,靠的就是这份通透。如今名利双收——立了功、提了级、当上了梦寐以求的刑警,再出风头只会招致"意外"。所以他连忙解释:"我刚来,想为队里作点贡献。"
队长这才释然而笑:"行,老孙,这才是咱们刑警队的爷们儿样。这笔钱就算局里想给也没渠道,你从外面挖来的线索,在入队前只能算间接线索,争来反而容易身败名裂。"
善意的提醒像道封印,让他彻底死了请赏的心。可田中菲的短信偏偏撕开了这道封印。他不是在乎五万块钱,而是怕这事儿处理不好,自己在刑警队刚立住的脚跟就会被戳成笑柄。
"松大那丫头背后是一所大学啊。"队长的声音从烟雾中飘来,"要是几百个学生联名闹起来,媒体再一报道,说咱们'破案后赖悬赏金',你想想后果?"
后果就是一纸调令把他打回看守所。孙树成摸了摸警服内袋里的调令复印件,纸角己被体温焐得发软。
他在看守所见过太多起起落落的面孔,却从没像此刻这样恐惧——那不是对犯人的恐惧,而是对体制齿轮的恐惧。
田中菲的短信里提到郑大明。这个被称作"神算子"的年轻人,大学毕业后一首啃老,却在他入队前递来关键线索。孙树成一首信得过他,毕竟在看守所时,他就学会了分辨哪些人值得托付。可现在郑大明成了矛盾焦点,田中菲说他"百般推托",而队长却说"那小子精得跟猴似的"。
"我去十字小区找他谈谈。"孙树成猛地站起身。
"谈什么?谈怎么让他把钱吐出来?"队长掐灭烟头,"那小子要是想跑路,早没影了。"
孙树成没说话。他知道郑大明有他的"后路",可一个人的后路往往是别人的绝路。他驱车前往十字小区路上,想起队长最后说的"身败名裂",想起田中菲短信里"五味瓶被砸碎"的隐喻——那瓶子里装的,恐怕不只是悬赏金。
车子停在老旧的居民楼下,一楼窗户紧闭。孙树成刚想下车,手机又跳出田中菲的新短信:"孙警官,郑某某己失联。下一站,市局信访办。"
短信像道闪电劈在视网膜上。他抬头望向松大方向,教学楼顶的红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像面即将展开的战旗。楼道里弥漫着油烟味,他敲了敲郑大明的房门,却只有隔壁老太太探出头:"没见他出门啊,早上还听见屋里有动静呢。"
屋里静得可怕。孙树成拧了拧门把手,发现门没锁。推开门才看见郑大明正蹲在地上整理材料,头发乱得像鸟窝:"孙警官?您怎么来了!"
"田中菲说你失联了。"孙树成盯着他脚边没合上的行李箱。
"冤枉啊!"郑大明一拍大腿,"我手机没电了,正充着呢。您看这报案记录,松大学生三天前就报了案,我就是个传声筒啊!"
他递来的纸条上,报案时间确实早于孙树成的调令日期。孙树成捏着纸页,突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怎样的陷阱——郑大明这个"神算子",恐怕早就算准了他这个"跨界者"急于立功的心思。
窗外突然响起学生的喧闹声,孙树成扒着窗户往下看,几个穿松大校服的学生正朝小区门口走。他摸了摸警服内袋里的调令复印件,那纸角己被捏得发皱——这是他熬了二十年的证明,如今却像片薄冰,随时可能碎在这五万块的悬赏金里。
手机在裤兜震动,又是田中菲的短信:"孙警官,三天之约,倒计时开始。"
郑大明递来杯凉白开,玻璃杯壁上的水珠滴在报案记录上。孙树成盯着那团水渍,突然觉得这五万块悬赏金像根绞索,一头拴着他的仕途,一头拴着松大那丫头的执念,而他这个刚跨界的"老刑警",此刻正站在绞索中央,听着自己心跳越来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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