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着“月色澜湾”别墅区的铁艺围栏时，于凤瑶正倚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
窗外草坪上，任小丽的儿子正追着一只花蝴蝶跑，银铃般的笑声透过纱窗钻进来，像撒了一把碎水晶。
“阿瑶！你看我这包怎么样？”
任小丽晃着一个亮闪闪的漆皮手袋从旋转楼梯上下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节奏，“最新款的‘飒克塞斯’，跟我今天领的工资绝配！”
于凤瑶转过身，目光落在那只玫红色的手袋上，嘴角弯起一抹浅笑。
任小丽今天穿了条藕荷色的真丝连衣裙，衬得她本就窈窕的身段更显玲珑，鬓角的碎发被晚风拂起，眼里的光比客厅水晶灯还要亮。
“行啊你任小丽，刚发工资就鸟枪换炮了。”于凤瑶走过去，伸手捏了捏她的胳膊，“说吧，滨悦投资的头一个月工资，够买几只‘飒克塞斯’？”
“去你的！”任小丽拍开她的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信封“啪”地拍在茶几上，“自己看！我跟你说，今天财务把钱打到卡上时，我盯着短信验证码都手抖——你猜多少？”
于凤瑶没接话，只是挑眉看着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任小丽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她看见闺蜜眼底压不住的兴奋，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这副模样，让她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幼儿园里那个抢着把橡皮分给她的小女孩。
她们确实创造了某种“吉尼斯纪录”——从穿开裆裤起就黏在一起，幼儿园同桌，小学同班，初中同寝室，甚至高考都报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
毕业照上，她俩永远站在最中间，于凤瑶笑得大方，任小丽则抿着嘴，眼神里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
“还记得咱们辞职那天吗？”于凤瑶忽然开口，拿起茶几上的翡翠镇纸轻轻，“行长把辞职信推回来三次，说咱们俩是‘银行双璧’，走了太可惜。”
任小丽的笑容淡了些，伸手抽过信封，指尖在封口处来回划着。
“怎么不记得？你当时说‘在银行等成黄脸婆’，我心想，跟你一起当黄脸婆也没意思，不如出去闯闯。”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其实我知道，你是怕我跟着你辞职会后悔。”
于凤瑶没说话，心里那丝熟悉的悔意又浮了上来。当初她动了辞职的念头，不过是厌倦了朝九晚五的刻板，可任小丽不一样——她家境普通，丈夫在国企拿着死工资，孩子刚上幼儿园，每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
提出辞职时，于凤瑶嘴上说着“银行留个线人”，心里却清楚，任小丽那句“不赚大钱当不了邻居”，藏着多少不甘。
“后悔吗？”于凤瑶轻声问，目光落在任小丽手腕上那串新买的珍珠手链上。
“后悔？”任小丽突然笑了，抓起信封在她眼前晃了晃，“看见没？这是一万二！咱们在银行拼死拼活一年，奖金加起来才多少？滨悦投资的老板说了，只要我干得好，年底分红够付‘月色澜湾’的首付！”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后的狂喜。
于凤瑶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辞职那天，任小丽走出银行大门时，回头望了一眼那栋灰色的大楼，然后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过去十年的沉闷都吐出来。
“走！今晚姐请客！”任小丽猛地站起来，抓起手袋就往门口走，“去‘悦宾楼’，非招牌菜不吃！我要让你看看，你任小丽不是只能在银行数钞票的！”
于凤瑶跟着站起来，看着闺蜜挺首的背影，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她知道任小丽不是虚荣，她只是太想证明自己，太想抓住那个能和她并肩站在“月色澜湾”草坪上的机会。
“悦宾楼”的包厢里，水晶吊灯映着桌上的鲍翅羹，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的脸。
任小丽把一沓钞票拍在桌上，动作带着点暴发户的豪爽：“服务员，把你们这儿最贵的红酒来一瓶！再给我姐妹来份佛跳墙，补补她这富婆的身子！”
于凤瑶“噗嗤”笑出声，伸手打掉她的手：“行了你，刚赚俩钱就不知道怎么花了？小心你家老王回家跪搓衣板。”
“他敢！”任小丽扬了扬下巴，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说，“阿瑶，跟你说个秘密——我们老板今天夸我了，说我‘有胆识，懂风控’。你还记得吗？咱们在银行时，我连理财产品都不敢推荐，生怕客户赔钱。”
于凤瑶替她斟上红酒，琥珀色的液体在高脚杯里晃出温柔的光晕：“你一首都有胆识，只是以前没机会使出来。”她顿了顿，看着任小丽眼里的光，认真地说，“小丽，以后做事别太冲，投资这事儿，风险大……”
“知道知道，”任小丽摆摆手，举起酒杯，“遇红可吉，遇红需慎嘛！你表哥那神算子的话我记着呢！来，不说这些扫兴的，咱们干一个！为了‘飒克塞斯’，为了‘月色澜湾’，为了咱们以后的优雅生活！”
“遇红则吉，干了这红酒……”
“啪”的一声，酒杯相碰，清脆的响声在包厢里回荡。于凤瑶看着任小丽仰脖饮尽红酒，喉结轻轻滚动，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容光焕发的女人，和记忆里那个在银行柜台后一丝不苟数钞票的姑娘，似乎重叠在了一起。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悦宾楼”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于凤瑶拿起刀叉，切开面前的牛排，听着任小丽兴奋地描述投资公司的趣事，心里那丝悔意慢慢淡了下去。或许她当初不该拉着任小丽辞职，但此刻看着闺蜜眼里的光，她忽然觉得，有些冒险，值得去尝试。
“对了，”任小丽忽然放下刀叉，神秘兮兮地说，“春节咱们去港澳的事，我跟老王说了，他举双手赞成！到时候咱们去澳门赌场看看，就算不赌，也得见识见识世面！”
于凤瑶夹菜的手顿了顿，脑海里忽然闪过孙树成发来的那个“紅”字。遇红可吉，遇红需慎——她抬眼看向任小丽，对方正眉飞色舞地比划着，手腕上的珍珠手链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好啊，”于凤瑶笑了，举起酒杯，“那就提前预祝咱们港澳之行，‘飒克塞斯’！”
两个女人的笑声在包厢里响起，混着红酒的醇香和鲍鱼的鲜美，在这个渐深的夜晚，编织出一张关于未来的、闪闪发光的网。
于凤瑶知道，任小丽的“飒克塞斯”之夜才刚刚开始，而她们的故事，也注定要在这充满未知的路上，继续“胶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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