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咔嚓”切开报纸的声响刚落，门铃就像算准了时机般尖锐响起。
于凤瑶指尖一顿，裁到一半的社会版边缘留下道毛边。她瞥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十一点十七分，比孙树成往常蹭饭的时间早了整整西十分钟。
可视对讲机的屏幕亮起时，她正用镇纸压平刚剪下的“神算子”报道。
屏幕里的男人穿着簇新的藏蓝警服，肩章上的两颗银星在楼道声控灯下闪着微光，正是她那位永远挂着哈欠脸的表哥孙树成。只是此刻他嘴角咧到耳根，地中海发型难得打了发胶，反光程度堪比他胸前新换的警号牌。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于凤瑶按下开门键，金属听筒里传来单元门“哐当”的回响，混杂着皮鞋底蹭过台阶的声响。
她没去门口迎，只将防盗门留了条三指宽的缝隙，转身把剪报本往沙发上一丢——那里还摊着半张上周的财经版，边角用红笔圈着某区政府的招标公告。
脚步声在玄关停住，孙树成探头进来时，警服袖口的铜扣刮到了门框。
“哟，又在搞你这古董收藏呢？”他自来熟地晃进客厅，屁股刚沾上皮沙发就抓起玻璃壶给自己倒水。
于凤瑶指尖在报纸边缘的咖啡渍上碾了碾。那片印子形状像极了张区长被捕时新闻照片里的袖扣。她余光瞥见孙树成警服口袋里露出的半截文件袋，封口处印着“ 5·17专案组”的红章。
“知道我为啥穿这身来吗？”孙树成把水杯磕在茶几上，杯底在玻璃面留下圈水印，“哥现在是刑警队副科长了！昨儿刚接的任命书。”
剪刀“啪嗒”掉在地毯上。于凤瑶抬眼时，正好看见他撸起袖子展示新警号，动作刻意得像孔雀开屏。这个从小就偷拿她压岁钱买游戏机的表哥，此刻说起“提干”二字时，唾沫星子都快溅到她刚剪好的报纸上。
“恭喜。”她捡起剪刀，语气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走了什么大运？”
“就靠‘ 5· 17‘案子呗！”孙树成往前凑了凑，“你看报纸没？就那个区长案，当时破门抓人的头一个就是我！要不是我带着社区干部踹开那扇防盗门，指不定又得祸害多少姑娘。”
他说这话时，于凤瑶正用镊子夹起报道里“神算子”的段落。报纸上的油墨似乎还没干透，指尖蹭过“智擒”二字时，突然想起昨晚查到的资料——市看守所系统里根本没有孙树成调动的记录，首到三天前，他的名字才突然出现在刑警队的考勤表上。
“报纸上写的那个神算子……”她故意顿了顿，看着孙树成的表情从得意瞬间凝固成僵硬，“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区长大人栽那么大跟头。”
客厅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孙树成端起水杯的手停在半空，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于凤瑶注意到他无名指上有道新鲜的压痕，像是刚摘掉婚戒——而他上周还在家族群里晒和嫂子的结婚纪念照。
“那小子叫郑大明。”孙树成突然压低声音，身体前倾得几乎要越过茶几。
“郑大明？”
“你认识？”
“不认识。”于凤瑶答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就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开了家没挂牌的‘一味文化公司’，主业居然是解字解梦。”
剪刀“咔嚓”剪断了报纸边缘。于凤瑶盯着孙树成袖口露出的手表——那是块高仿劳力士，和她开发公司前阵子失窃的样品一模一样。
“解字？”她挑眉，“比如解个‘器’字，就能算出你要升官？”
孙树成的眼睛突然亮了。“你怎么知道？”他猛地一拍大腿，警裤膝盖处立刻鼓起个包，“那天我在看守所值班，正好碰到郑大明去看他号里的同学。那小子神神叨叨的，说我写的‘器’字是‘犬守西口’，主着西方来财又有贵人护持，不出半月必有升迁。你猜怎么着？一周后我就接到调令了！”
他说这话时，于凤瑶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落地窗上。玻璃倒影里，孙树成的警服肩章歪了半寸，而他身后的窗帘褶皱里，似乎藏着个模糊的人影——和那天送外卖的鸭舌帽男人身形重合。
孙树成压低声音，唾沫星子溅到了茶几上的剪报，“张区长那案子能破，全靠他算准了逃跑路线。你想啊，一个大学生怎么知道区长会从厨房阳台跑？还提前在那儿埋伏……”
“所以你就把他供成了‘神算子’？”于凤瑶打断他，指尖划过剪报上“官方干预报道”的段落。
孙树成的脸“腾”地红了，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他猛地站起来，警服口袋里的文件袋掉在地上，几张照片滑了出来——是张区长被捕时的现场照。
他慌忙捡起照片，警号牌在胸前晃得哗啦响，“郑大明提供了关键线索，上报材料里总得提一笔吧？再说了，现在谁不知道‘神算子’破案的事？连市局领导都夸我会抓典型……”
他的话音未落，于凤瑶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条未知号码的短信，只有西个字：“查水表的”。几乎是同时，孙树成的电子表又“叮”地响了，这次显示的来电人是“郑大明”。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于凤瑶看着孙树成手忙脚乱地按掉电话，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穿着新警服的男人，和报纸上那个被绞开的阳台栅栏一样，处处透着刻意掰扯出来的缝隙。
“表哥，”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升职那天，是不是正好把开发公司那辆旧车卖了？再让老周师傅给你换一辆……工种换了，装备也该更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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