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顶灯忽明忽暗，像是老旧心脏在苟延残喘。田中菲踢开脚边一个落灰的鞋盒，鞋底蹭过地板发出刺啦声响。衣柜是九十年代的老式松木柜，柜门上还贴着半张褪色的球星海报，梅西的笑脸被虫蛀得只剩半拉。
“心病还得心药治。”田中菲用鞋跟碾着地板上一块干掉的口香糖，“郑大明那家伙嘴上说怕你坏事，心里指不定怎么盘算呢——多个人多双眼睛，省得他跟那警察玩猫腻。”
郑大明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枚黄铜打火机，火苗“噌”地窜起来又熄灭。
“她要是吓晕过去，咱们全得玩完。”他盯着蜷缩在墙角的程尚好，那姑娘抱着膝盖，浴袍带子散开来，像条苍白的蛇。
田中菲抢过他手里的手电筒，金属外壳冰凉刺骨。
这玩意儿比普通手电沉三倍，尾部凸着根防狼电击头，开关旁还标着“强光”“爆闪”“电击”三个档位。
“看见没面条？”她把开关在程尚好眼前晃了晃，“一按就亮，再按能把人照瞎——比你那网球拍管用多了。”
程尚好的指尖刚碰到手电筒，就像触了电似的缩回。
郑大明突然笑了，从裤兜掏出卷钞票拍在床头柜上：“五千现金，抓到人再给五千——够你俩买十张网球年卡了。”
田中菲挑眉：“早这么爽快不就结了？”她抓过钱塞进程尚好衣兜，触到姑娘浑身都在发抖。
协议是打印好的A4纸，“悬赏金全部归乙方”的字样被郑大明用马克笔描得粗黑。
田中菲签字时故意把“菲”字的竖钩拉得老长，像把戳向纸面的匕首。
衣柜门被她“哐当”拉开，里面除了股樟脑丸味啥也没有，挂衣杆上还挂着根粉色胸罩带——显然是刘星云某个“朋友”落下的。
“进去。”田中菲把程尚好往衣柜里推，姑娘的后背撞到冰冷的木板，发出小猫似的呜咽。
“听着，”她压低声音，手指狠狠掐过程尚好的胳膊，“我喊‘面条’你就冲出来，照着他眼睛按开关——要是敢躲着不出来，回头我把你那堆考研笔记全烧了！”
衣柜门合上的瞬间，世界只剩缝隙里透进的一丝光。程尚好蜷缩在黑暗中，鼻尖萦绕着混合着灰尘和陌生男性汗液的气味。
外面传来田中菲跳上床垫的声音，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菲菲……”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猫叼住的老鼠，“我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闭嘴！”田中的声音透过柜门刺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想想你被他堵在楼梯间的时候，想想你洗了十七遍澡都觉得脏的时候——现在换你堵他了！”
床头柜上的闹钟秒针咔哒作响，每一声都像踩在神经上。
田中菲盯着天花板裂缝，想象着刘星云推门进来的样子：也许穿着那件印着骷髅头的卫衣，也许带着一身酒气，也许……她的手悄悄摸向枕头下的另一把手电筒，郑大明给的，说“备用”。
衣柜里突然传来布料摩擦声，接着是压抑的啜泣。“我不要钱……”程尚好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我只想回宿舍……”
“回不去了！”田中菲猛地坐起来，床垫弹簧发出刺耳的尖叫，“你以为躲回学校就能当这事没发生过？他一天在外面晃荡，你就得一天闻着他留在你身上的味！”
她跳下床，蹲到衣柜门前，指尖隔着木板能感受到程尚好的颤抖。
“听着，姐，”她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像哄小孩似的，“等下我会故意跟他吵架，你听见摔东西声就冲出来——就当是打网球，对准他的‘球’打，明白吗？”
衣柜里的哭声小了些，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气。田中菲站起身，把窗帘拉开条缝——楼下那辆银色轿车还停在阴影里，车顶落了层梧桐絮。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郑大明发来的微信：“他到小区门口了，按计划行事。”
心脏突然像被攥紧，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盖过了呼吸声。
田中菲把头发往后一捋，露出光洁的额头，那道小时候爬树摔的疤在灯光下泛着淡粉色。她走到卧室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回头望向那扇紧闭的衣柜门。
“面条，”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穿过门板，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最后一次——不要再哭了。”
楼道里传来模糊的脚步声，夹杂着男人哼歌的调子，跑调的《爱情买卖》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田中菲的指尖沁出冷汗，在门把手上留下湿滑的印记。衣柜里没再传来哭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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