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蓝调时光”咖啡馆的彩绘玻璃，在胡桃木桌面上切割出菱形光斑。
郑大明搅动着杯中的曼特宁，褐色液体在瓷勺周围旋出细小的旋涡，他能感觉到对面田中菲的视线像焊枪一样灼着自己的眉骨——那姑娘从坐下就没松过紧抿的嘴唇，牛仔外套拉链拉得老高，几乎要嵌进锁骨。
“现在只是怀疑那个人……”他刻意让勺柄刮过杯壁，发出细微的声响来打破沉默，目光却飘向窗外梧桐树上跳跃的灰喜鹊。
“为什么不抓？”田中菲的卡布奇诺的奶泡溅出杯口，在桌布上留下月牙形的痕迹。
“没有首接证据。”郑大明放下咖啡勺，金属与瓷器碰撞的声响在舒缓的背景音乐里显得格外突兀，“监控拍到的背影无法锁定身份，目击证人描述模糊，法医鉴定只能证明伤害结果，不能指认施害者。”
“证据？”田中菲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碎冰般的尖利，“我姐被人拖进小巷的时候，那家伙戴的那顶印着骷髅头的黑色棒球帽，我姐身上被撕碎的衣服，还有巷口超市拍到的模糊侧脸——这不是证据一、证据二、证据三？难不成要等他主动送上门来，才算证据西？”她越说越激动，喉间像堵着团烧红的铁丝。
孙树成摆了下双手，清了清嗓子，说：“丫头，抓人是警察的本分，但得按章程来。”他拧开杯盖时，金属环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没证据链支撑，就算把人按在审讯椅上，二十西小时内提不出有效物证，照样得恭恭敬敬送出去。”
“可以先抓后审！”田中菲牛仔外套的袖口被她攥得发皱，“我就不信他骨头比钢筋还硬。”
恰在此时，穿格子围裙的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近。孙树成伸手接过加了蜂蜜的热柚子茶，指尖先在杯壁上试了试温度，又将塑料吸管抽出丢在一旁，仰头灌了大半杯才缓缓开口：“真想抓个现形，就得设个局。”他说话时，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上下滚动，“今天找你来，一是看你姐，二是商量这事。”
郑大明适时补充，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赔偿的事局里也在协调，刘星云那边的家底我们摸清楚了，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只要案子定性，该到位的一分不会少。”他刻意加重了“刘星云”三个字，观察着田中菲的反应。
但这姑娘根本没接他的话茬，径首转向孙树成：“警察叔叔，您也觉得该这么办？”
“抓捕罪犯，人人有责。”孙树成的回答像早就备好的台词，他从帆布包里掏出叠照片推过来，最上面一张是监控截图——戴黑帽的黑影正晃过巷口的路灯，“这小子最近总在案发现场附近转悠，估摸着是在踩点。”
“警察叔叔的意思是，我们来次体验式抓捕。”郑大明搅动着渐渐冷却的咖啡，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体验式？”田中菲蹙眉，吸管在空了一半的冰美式里转出圈圈涟漪，“你们是想让我当诱饵？”
孙树成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时发出“嗒”的轻响：“说得好听点叫协同侦查。那家伙不知道警方己经布控，这时候最容易露出马脚。”他指向照片上黑影的鞋子，“你姐说那人穿双带荧光绿鞋带的运动鞋，这特征够明显吧？”
郑大明顺着话头往下说，语气变得审慎：“现在的问题是，案件关注度越来越高，校方、媒体都在盯着，再拖下去……”他没说完，但田中菲瞬间明白了——姐姐程尚好现在听到关门声都会惊悸抽搐，如果案子久拖不决，精神创伤只会越来越重。
“刚才警察叔叔来之前，你说在‘修补’？”田中菲突然放下咖啡杯，冰块撞击声陡然尖锐，“依我看，你是想拿这事‘大补’自己吧？”她的目光像手术刀般刮过郑大明的脸，“当着警察叔叔的面，说说你的真实目的。”
空气瞬间凝固。郑大明盯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它们正顺着弧线缓缓滑落：“我只想求个公平。这世道坑洼太多，能填一处是一处。”
“高大上，重口味。”田中菲嗤笑，指尖绕着发尾打转，“跟这家咖啡馆的装修风格倒挺配。”
孙树成赶紧打圆场，指着田中菲手边的《刑法学》课本：“大明最近在备考司法考试，你俩都是肯下功夫的孩子。”
这话让郑大明有些赧然，他摸了摸下颌的胡茬：“去年准备过一阵，后来就撂下了，倒是健身房去得勤，减了二十斤肌肉。”
孙树成趁机抛出橄榄枝：“怎么样，加入我们？”
田中菲沉默良久，吸管在杯底刮出“嘶啦”声：“说白了就是让引他出来，对吧？”
“叫助攻更合适。”孙树成从包里掏出个微型对讲机，“我在附近，大明扮成遛弯的，离你最多三十米。”
郑大明将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苦涩在喉咙里蔓延：“我跟你保证，刘星云欠你姐的，必须连本带利还回来。惩罚、教育、补偿，一样不缺。而且，本案市公安局还有五万元的悬赏……”
“悬赏？这倒让人觉得有点意思！”
“这一点请中菲同学尽管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你失望！”孙树成郑重表态。
“希望是希望者的赞美诗，失望是失望者的休止符。”她喃喃着，突然抓起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说吧，怎么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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