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让我拿什么跟他斗？

市看守所的铁皮门在身后“哐当”合上时，孙树成的警务皮鞋踩入了门口的水洼。凌晨五点的风带着看守所特有的潮腥气，似乎能把从这里走出的人送往很远。他捏了捏藏在口袋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头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郑大明”。

三天了。自从刑警队撤出现场，这三个字就像根刺，扎在孙树成后槽牙上。十字小区102室的那麻辣烫的特殊味道还残留在记忆里——那不是普通案的现场，被害人程尚好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化验结果刚出来，DNA数据库里没有匹配项，但现场勘查员私下跟他说，那皮肉纤维里掺着极细的羊绒残留，像是定制西装内衬的料子。

全省首富邢志合的衣柜里，据说全是意大利定制羊绒西装。

孙树成拐进看守所旁的胡同，鞋底蹭过墙角的煤灰。他想起昨天提审刘星云时，那小子缩在审讯椅上。

“我舅……他最近忙，”刘星云咬着后槽牙，金牙在日光灯下闪了一下，“忙着跟欧洲人谈风电项目呢，哪有空管我这破事。”

破事？孙树成冷笑。刘星云送邢志合那个叫徐幼棋的美女时，邢志合随手就把十字小区那套市值千万的老宅赏了他。现在刘星云犯事，邢志合却连个律师都没派来，这不像首富的做派。更不像的是，程尚好被侵犯的前三天，刘星云的通话记录里有个未署名号码，通话时长七分十二秒，而那个号码的注册人信息，指向一个早己注销的皮包公司。

胡同尽头的油条摊刚支起油锅，孙树成要了两根油条，压低声音问炸油条的老汉：“大爷，见过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没？二十三西岁，去年刚从松大毕业的，叫郑大明。”

老汉用油乎乎的手往对面报刊亭指了指。孙树成转身时，正看见一个穿蓝色夹克衫的年轻人蹲在报刊亭前，翻着一本卷了边的《刑法学》——那书封面磨得发白，显然被翻阅过无数次。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片有一道裂痕，镜腿用黑色绝缘胶带缠了几圈，像极了他腕上那串褪色的红绳手链。

“郑大明？”孙树成把油条递过去，“前天你跑的好快！”

年轻人猛地抬头，手指将书页按出褶皱。他不过二十三西岁，下颌线却绷得像弓弦，黑眼圈深得像拿墨水涂过。“孙管教？”他声音沙哑，下意识地把书往身后藏了藏，露出袖口磨出的毛边——那夹克衫显然是穿了多年的旧物，里子都快露出来了。

“程尚好的事。”孙树成开门见山，目光扫过他手腕上若隐若现的淤青——那形状规整得像个指印，边缘泛着陈旧的青紫色。“刘星云是你大学同寝，你跟程尚好……”

“我跟她不熟！”郑大明突然拔高声音，引得报刊亭老板抬头张望。他慌忙闭嘴，喉结滚动着，把油条掰成小块塞进嘴里，干裂的嘴唇被粗粝的面渣蹭出细痕，“我就是个待业在家的，这事跟我没关系。”

“是吗？”孙树成从口袋掏出纸条，上面是程尚好手机里恢复的聊天记录截图。“‘小心刘星云背后的人’，这是你昨天发给她的最后一条消息。”

郑大明的脸“唰”地白了。他盯着纸条上自己的微信头像——一个抱着法律课本的卡通小人，那是他大学时用的头像，毕业后一首没换。油锅里的油条突然炸开，溅起的油星烫在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攥着那本《刑法学》。

“邢志合把十字小区的房子给刘星云，这件事你己经知道了吧？”孙树成逼近一步，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杂着旧书本的霉味。“你看着刘星云把徐幼棋送上邢志合的车，看着他拿到房产证，然后……你是不是也看到了，刘星云怎么给邢志合物色下一个目标的？”

“别说了！”郑大明猛地后退，撞在报刊亭的铁皮上。他摘下眼镜，用袖口使劲擦着镜片上的裂痕，那道缝在晨光里像条扭曲的虫。“邢志合是什么人？”他声音发颤，却压得极低，“他在本市扎根三十年，我家就住老城区筒子楼，我爸前年脑溢血瘫在床上，我毕业前他去世了，我妈在菜市场卖咸菜……我拿什么跟他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