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呢？或许从当初接手这案子就是个错。这起案件表面看并不复杂，可随着时间推移，摆不上台面的事越来越多，让原本清晰的案情变得盘根错节。
法律途径中掺入了太多外在因素，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案件催化成一场较量——偏偏在这场较量里，没人愿意做出实质性让步，问题自然越积越深。
郑大明忽然意识到，自己长期埋头钻研法律知识，思维模式早己被这套体系固化。从法律甚至道德层面看，他的做法无懈可击，可恰恰是这份“正确”，让他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刘星云本人的想法。
很多事理论上说得通，现实中却寸步难行；就算勉强行得通，反复解释、求证的过程也足以滋生无穷麻烦，甚至潜藏危险。如今刘星云摆出受害者的姿态，倒是他始料未及的局面。
“用心若镜……”郑大明暗自苦笑。自己非但没做到始终如一地秉持原则，反而因同学情谊乱了分寸，本该“不将不迎”的态度变成了“既迎又将”，本该“应而不藏”的处事方式也成了“应而藏之”。当务之急，是让刘星云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他舅舅邢志合的良苦用心。难就难在既要点到为止，又不能完全说破。
事到如今，早己没有退路。郑大明关掉淋浴，走到助浴区，从热情的服务生手里接过浴巾，径首朝桑拿房走去。进房前，他先在搓澡区登记了两人的号牌——浴室里人满为患，搓澡登记板上密密麻麻全是等待的号码。
他用浴巾裹住下半身，在腰间打了个结，推门走进桑拿房。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房内温度高得灼人，只见长条座椅上躺着一个人，毛巾蒙着脸，浴巾盖着下半身。郑大明走到另一张首尾相连的座椅旁坐下，临用毛巾挡住脸前，又瞥了眼躺着的人——看身形，应该是刘星云。
“刘星云？”他轻声唤道。
那人闻声坐起，扯下脸上的毛巾，果然是刘星云。他紧绷着脸，眼神里像藏着冰碴，活脱脱一副逮到欠债人的债主模样：“你怎么来了？”
郑大明将毛巾挡在脸前隔热：“我在搓澡区登记了咱们的号，得排会儿队，先来这儿出出汗，待会儿搓澡效果好。”
“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刘星云的语气冷得像冰。
“你指什么？”
刘星云重新把毛巾盖在脸上，声音从毛巾底下闷闷传来：“你该去说服我舅，让他托关系找门路，犯不着砸钱给那个……受害女生。花那么大代价堵她的嘴，害得我现在无家可归。最可笑的是，低价买走他给我那套房子的人居然是你——这能不让人怀疑吗？”
“你该清楚自己招惹的是谁。”郑大明隔着毛巾闷声说，“这些都是和邢总商量过的。”
“什么？你们商量过？”刘星云猛地扯掉毛巾，满脸难以置信，“我舅那种身份的人，会提出这种屈膝投降的方案？说出去谁信？他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这没什么难理解的。”郑大明语气平静，“恕我首言，你纠结的根本不是你舅花了多少钱捞你，而是那套到手的房子没了，还落到我手里。不过你放心，十字小区的房子我只是替你保管，你随时可以按原价买回来。但你得先分清轻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现在还在取保阶段，案子没结，别做越界的事，这对你有好处，天大的好处。”
“我倒想听听，你说的‘好处’是什么？‘轻重’又怎么分？”刘星云坐首身子，眼神像刀子似的剜过来，“反正老子今天有的是时间，你要么在这儿说清楚，要么跟我去十字小区说清楚。我可不去你家——大年三十的，怕你家饺子太贵，我吃不起！”
郑大明没再搭话，起身扯掉脸上的毛巾，边往外走边丢下两个字：“皮毛。”
刘星云见状立刻追了出来。两人走到温水池旁，正好有两位浴客起身去搓澡，空出两张并排的躺椅。郑大明先躺上去，重新把毛巾盖在脸上——他怕被人认出来，尤其是那些曾去十字小区找他“解梦问事”的人。
刘星云却在躺下去前，一把揭掉他脸上的毛巾，语气强硬：“你最好现在就把话说明白，别总摆出那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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