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猝不及防的小雪，为沉浸在节日氛围里的人们再添了几分慵懒。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整座松滨市都裹上了喜庆的盛装，大人小孩脸上漾着笑，连空气都跟着欢腾起来。祥和如同有了生命，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悄无声息地渗进城市的每个角落，钻进千家万户的窗棂。
就像这场小雪的突然造访，本是无意，却给节日的城郭缀上了银白的流苏，白雪与灯笼的鲜红交相辉映，华灯同彩旗齐辉共舞。
天刚蒙蒙亮，柴一贵副市长就起了床，比家人都早。他压根没料到昨夜会下雪，今早踏出别墅大门，刚走下台阶，脚下一滑，“哎哟”一声就摔了个屁股墩。司机小李眼疾手快，慌忙拉开车门冲过来想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柴一贵从雪地里爬起来，狠狠瞪了小李一眼，那眼神跟淬了冰似的，吓得小李魂都飞了，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愣着干什么？！”柴一贵拍着身上的雪，朝司机吼道。小李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抢上前打开车门，又伸手护着车门上沿。
柴一贵上车后，“砰”地一声用力甩上车门。他心里清楚，这事儿真不怪司机，是他三番五次叮嘱过，接他时要低调，别在门口候着开车门。小李腿肚子还发软呢，小跑着绕到驾驶室，上车后扭头小心翼翼地问：“市长，您没事吧？”
柴一贵掸着袖口的雪花，不耐烦地挥挥手：“快走，去山庄！这鬼天气！”在司机眼皮子底下摔了跤，他这心里头跟吃了苍蝇似的，憋屈得厉害。
一路到山庄，柴一贵都阴着个脸，没说几句话。邢志合早就在茶室泡好了茶等着，见他脸色不对，赶紧递上一杯热茶，笑着打趣：“老柴，昨晚追剧追太晚了？我推荐那剧咋样，够震撼吧？”
柴一贵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哪有那闲工夫？越到年根儿政府越忙，安全检查、春节团拜、慰问困难户，还得应付那些难缠的上访户……”
邢志合打断他：“得了吧柴大市长，多少人眼馋你这位置呢！”
柴一贵这才把早上的事儿说了。
“不知道下雪，出门就摔了一跤。”
“好事儿啊！”邢志合立刻凑趣，“这叫接地气！趁过节多跟老百姓接触接触，电视上多露露面，也显得咱们日理万机嘛。”
“我老柴是那种做表面功夫的人吗？”柴一贵反问，语气里带着点拿捏。
邢志合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说：“你是什么样的人，老百姓心里有数。要不是那几个小人瞎搅和，今年‘群众最喜爱的好市长’非你莫属。”
柴一贵若有所思地说：“我就想实实在在给老百姓办事，那些虚头巴脑的没用。”
喝了热茶暖和过来，邢志合从沙发上起身。
“走，吃早餐去。你今早这一跤啊……”
柴一贵也站起来，笑了笑：“稀奇，摔跤还能算出啥讲究？”
邢志合不紧不慢地说：“我回头给瑞士的朋友打个电话，让他们弄几双好皮鞋来，防滑又体面，准保衬你。”
柴一贵叹了口气，脸色沉了下来：“最近心里总不踏实，那件事处理得咋样了？春节前必须彻底摆平。鞋滑不滑是小事，可不能在那件事上栽了跟头。这年头，谁都赌不起，一输就全完了。你说那个区长，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非要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嫖？这下好了，官丢了不算，屁股擦不干净，还得劳烦你邢总出手。”
走到餐厅门口，邢志合侧身让他先进：“这事儿最新进展，咱吃饭时细说。您交代的‘三不’原则，我一首记着呢：不动声色，不着痕迹，不留后患。”
柴一贵点点头：“对，就得这样。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邢总你可是难得的商界奇才！”
餐桌早己摆满了山珍海味，正中央一束鲜花开得正艳，甜香混着菜香弥漫开来，竟让人分不清哪缕是花香，哪缕是食味。
“柴兄请上座。”邢志合把他让到主位。
柴一贵坐下后，忍不住赞叹：“志合啊，你做事就是讲究。要不是公务缠身，真想在这儿多住些日子，躲躲案牍之苦。”
邢志合朝旁边的服务员使了个眼色，那姑娘训练有素，轻手轻脚地端来一盅热气腾腾的海参浓汤，稳稳地搁在柴一贵面前，整个过程没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餐厅里一时只有餐具轻碰的细响，只是那满桌的珍馐佳肴，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沉默里，似乎也染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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