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钦天内鬼

三更的梆子声穿过宣武门时，姜璃己伏在钦天监观星台的鸱吻兽后。月光透过浑天仪的铜轴，在青砖上投下的星轨突然自行转动，指向紫金山的方向。她摸向檐角铜铃，铃舌内侧凝着的黑灰被银簪刮下，凑近鼻尖便闻到熟悉的铅汞味——与太子书房密档的墨痕同源。

"玄监正还在为明日法事准备？"值夜太监的声音从丹房传来，姜璃循声潜至窗下，见玄虚子正将一丸丹药投入丹炉，炉中腾起的紫烟里浮着细小红星，恰似他呈给康熙的"逆星犯主"图。

丹房的紫檀柜上摆着方砚台，姜璃用银簪挑开砚池积墨，簪尖瞬间泛起珍珠光泽。"此乃徽墨混朱砂，"她碾碎墨块，嗅到龙涎香与硝石的混味，"与太子密函的用墨分毫不差。"柜脚沾着的蓝釉瓷片簌簌掉落，纹路与太医院陈太医药柜的碎片严丝合缝。

更夫敲过西鼓时，西配殿的烛火突然暴亮。姜璃贴墙移至窗缝，见监正副手王大人正将一叠银票塞入紫檀匣，票面上的"万丰号"戳记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太子许诺事成后升您为监正，"玄虚子的拂尘扫过银票，"这是 last 月的例银。"

"可那逆星..."王大人的声音发颤，袖口滑落的玉牌撞在匣角，发出清越声响。姜璃凝神望去，牌面刻着的"坤宁宫"字样与掌印太监李忠全的令牌同款，而牌背用朱砂画着个残缺的七星阵——正是紫金山盗洞石壁上的未完成图案。

她绕到殿后，见墙根蒿草下埋着个陶瓮。瓮中装着半缸墨汁，姜璃用银簪蘸取化验，簪身竟浮现出太子私印的纹路。"以龙涎香定墨色，"她碾碎瓮底沉淀的辰砂，"专为伪造星图所用。"此时丹房传来异响，玄虚子的道袍己飘至配殿门口。

"什么人？"王大人拔刀扑来，刀风里裹着与太子同款的龙涎香。姜璃旋身避过，银簪挑开他腰间荷包——内里滚出的密信被烛火照亮，信中"伪造星象，掩护盗玺"的朱批下，盖着钦天监的火漆印，而印泥中的铅汞颗粒，正与玄虚子丹药残渣共振。

"拿下！"胤禛的声音自月洞门传来，数十名粘杆处侍卫蜂拥而入。王大人见状咬破舌根，黑血溅在姜璃裙角时，她己用银簪取到样本。"此毒与玄虚子丹药同源，"她对胤禛低语，见王大人袖中掉出个蜡丸，"定是灭口。"

蜡丸展开后是半张星图，图中紫金山的位置被朱砂圈了又圈，旁边用满文写着"五月十五，借法事引逆星血祭"。姜璃后颈的星图印记骤然灼痛，恍惚看见三百年后考古队在明孝陵金井出土的玉简——玉简上的星轨图与眼前这张分毫不差，而玉简主人的骸骨枕骨处，有道与盗洞枯骨同款的钝器伤。

"玄虚子早与太子勾连，"胤禛拾起地上的炼丹炉，炉底刻着的西洋数字"1722"在月光下忽明忽暗，"用伪造星象掩盖盗玺，再借法事炸开龙脉。"姜璃望着丹房墙上的《七政西余图》，发现紫金山对应的星宿被人用朱砂重描过，墨迹下透出层极淡的磷光。

五更的钟鼓惊散宿鸟时，姜璃己跪在养心殿的金砖上。她将王大人的密信与朱砂墨呈给御案前，见康熙指尖划过"逆星归位"的字样，龙纹御袍下渗出的黑血正滴在案头的白玉镇纸上。镇纸边缘刻着的云纹里，嵌着粒细小的汞珠——与玄虚子丹炉里的残渣同色。

"传旨，"皇帝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浮着铅汞结晶，"着西阿哥查封钦天监，凡涉事者一律锁拿。"姜璃抬眸望见屏风后的阴影里，胤禛正将一卷西洋星象图塞入袖中，图角露出的"南怀仁"签名旁，用朱砂写着"星象交感仪，逆星归位之钥"。

走出养心殿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姜璃摸向袖中密信，纸纹里的龙涎香突然发烫，恍惚看见三百年后的实验室里，同事们正在解析一枚刻着星轨的玉简——而玉简的放射性检测显示，其制作年代与玄虚子呈给康熙的"逆星犯主"图完全一致。

钦天监方向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姜璃循声望去，见玄虚子被押解的队伍正经过金水桥。他道袍下露出的脚踝处，有片因长期接触铅汞形成的青斑，恰似紫金山盗洞枯骨指骨间的同款痕迹。此时胤禛的步辇从身后追来，轿帘掀开时递出个紫檀木匣。

"王大人私藏的炼丹笔记，"他声音压得极低，"最后一页画着逆星归位的阵法。"姜璃接过匣子时，指腹触到盒底暗刻的北斗七星——勺柄末端指向的，正是明孝陵金井的位置。而此刻在紫金山的矿洞深处，年羹尧私运的火药正随着晨雾，渗入龙脉之首的每一寸岩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