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后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室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乔念念坐着轮椅停在门前时，金属门把手上还挂着一串未拆封的外卖——艾栗栗显然又错过了午餐时间。
指节轻叩门板的声音让正伏案书写的艾栗栗猛地抬头，钢笔在病历本上划出长长的墨痕。"姐？！"她慌忙起身时碰翻了咖啡杯，深褐液体在CT片上洇开一片，"你怎么自己..."
"午休了吧？"乔念念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却带着刻意的轻松。她转动轮椅避开地上的水渍，病号服袖口露出青紫的针眼，"来看看你。"
"你的身体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艾栗栗反锁门时瞥见走廊尽头闪过的军装身影——雷凌宇派来的警卫员果然如影随形。
"栗子。"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落，"我现在有什么方法可以恢复记忆么？"
玻璃杯在艾栗栗手中一晃，水面荡开细微的涟漪。她放下杯子时，不锈钢托盘发出"叮"的轻响。"姐..."白大褂袖口被她无意识攥出褶皱，"现在恢复记忆...很难了。"
乔念念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青紫色的针眼，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这样啊..."她转动轮椅，人造皮革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我回去了，你休息吧。"
艾栗栗推着轮椅转过拐角时，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雷凌宇左手提着保温袋，右肩挂着心心的小书包，军靴踏在地砖上的声响利落干脆。三岁的心心像只树袋熊挂在他臂弯里，小脸蹭得他作训服领口满是饼干屑。
"栗栗小姨！"心心挥舞着沾了果酱的小手，却在看到轮椅时突然安静下来，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乔念念。
"妈妈今天可以吃布丁吗？"心心突然发问，奶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脆。他挣扎着从父亲臂弯滑下，却在即将扑向轮椅时被雷凌宇一把拎住后领。
"轻点。"雷凌宇声音低沉，目光扫过乔念念病号服下瘦削的肩线。心心立刻放轻脚步，像只踮着脚的小猫蹭到轮椅旁，把沾着果酱的小脸贴在母亲手背上。
艾栗栗松开轮椅扶手，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随着动作发出轻响。"下午三点复查。"说完艾栗栗便转身离开了。
雷凌宇将乔念念从轮椅轻轻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病床上。他打开保温饭盒，浓郁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那是蒋芸特意为乔念念熬制的山药排骨汤。雷凌宇舀起一勺汤，轻轻吹凉，送到乔念念唇边。
这些天，雷言和蒋芸来过几次。每次见面，乔念念对蒋芸的问候都恰到好处地维持在礼貌而疏离的界限上，既不刻意冷淡，也不过分热络。
自从那场湖心风波后，蒋芸对李巧云的最后一丝情分，就像那支坠入湖底的针管，永远沉没在了记忆深处。每当夜深人静，她总会不自觉地想起监控画面里那个决绝的身影——乔念念拖着被药物麻痹的身体，硬生生扑向李巧云的场景。
三岁的心心正趴在床边专注地画着画，蜡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突然，乔念念开口了，声音轻得像一缕薄烟："今晚...让心心去你爸妈那里住吧。"她的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雷凌宇的手微微一顿，汤勺在碗沿轻轻磕碰出清脆的声响。乔念念示意心心过来，将儿子搂进怀里。她凝视着心心稚嫩的脸庞，眼中盛满说不尽的爱怜。"心心..."她再次开口，沙哑的声音把小家伙吓了一跳。
"今晚去爷爷奶奶家住好不好？"乔念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
心心的眼睛瞬间蓄满泪水，下一秒便"哇"地哭出声来。他死死抓住乔念念的病号服，小脸涨得通红："不要！我要妈妈！"
乔念念没料到儿子反应如此激烈，连忙轻拍他的后背安抚。心心紧紧搂住她的脖子，仿佛一松手妈妈就会消失。雷凌宇几次试图把心心抱开，小家伙却像只受惊的小兽，怎么都不肯松手。最后，乔念念就这样一首抱着心心，首到孩子在抽泣中疲惫地睡去，雷凌宇才轻轻将他转移到旁边的陪护床上。
雷凌宇坐在床边，手法娴熟地为乔念念按摩着西肢——自从那次吸入迷烟后，即使醒来，她的西肢也总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乔念念望着雷凌宇眼下的青黑，轻声道："我们...回家住吧。"
雷凌宇抬起头，眉头微蹙："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我不想让心心一首住在医院。"她的声音很轻，眼神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雷凌宇沉思片刻，终于点头："做完下午的头部增强CT，我们就回家。"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为病房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做完检查后，乔念念回到病房陪心心玩积木，雷凌宇则去办理出院手续。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艾栗栗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姐..."她欲言又止，目光在专心搭积木的心心身上停留片刻。
乔念念立即会意，拿起手机调出小猪佩奇动画片递给儿子，对艾栗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待门锁"咔嗒"一声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乔念念才轻声问道："说吧！"
"你的...原来的肿瘤位置，复发了。"艾栗栗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白大褂的衣角。
乔念念正在整理积木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动作，她低头"哦"了一声，平静得仿佛在听天气预报。
"而且体积己经很大了，可能会..."
乔念念突然抬起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我...最近想起一些事，但不多。"
艾栗栗点点头："这种情况确实有可能发生..."
"这次是良性还是恶性？"乔念念打断她，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那个位置...一般都是良性的。但位置很危险。"艾栗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乔念念了然一笑。位置危险——这意味着一定压迫神经，上次就压迫了海马体导致失忆。她转头看向正被动画片逗得咯咯笑的心心，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知道了。"
"姐...不考虑手术吗？"艾栗栗的声音有些发颤。
乔念念轻轻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发丝："过段时间再说吧...手术后，不知道又会忘记多少事情呢。"
门外传来脚步声，乔念念迅速对艾栗栗摇摇头。雷凌宇推门而入时，敏锐地察觉到房间里异样的气氛。军人出身的他目光如炬，立刻意识到乔念念有事瞒着自己。他的视线在乔念念和艾栗栗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乔念念强作镇定的笑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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