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墨的后背重重砸在青砖地上,祠堂的霉味冲进鼻腔。升降梯井口在头顶缩成星芒,胖子压碎的供桌残骸里,七星灯残片正幽幽泛光。
"这他娘是祠堂地窖?"胖子吐掉嘴里的香灰,手电扫过蛛网密布的梁柱。陈玄墨的胎记突突跳动——那些悬在房梁的破布幡上,密密麻麻的血手印正渗出黑水。
暗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族老焦黑的半张脸从幔帐后探出。他的机械臂缠满铜丝,末端焊着矿洞里的青铜罗盘碎片。"乖孙,把烟斗交出来。"族老的广府白话混着电流杂音,胸腔裂口处爬出七条机械蜈蚣。
胖子抡起牌位砸碎最近的油灯,燃烧的尸蜡在地面汇成卦象。"坎上离下,水火未济..."陈玄墨喃喃间,族老的机械臂己刺到面门。他翻身滚到香案下,案底暗格弹开的瞬间,半卷《撼龙经》拍在族老脸上。
经页遇血自燃,火舌舔舐着族老的机械关节。胖子趁机扯下幔帐缠住他头颅,浸透桐油的布料遇火轰燃。"让你丫装神弄鬼!"胖子踩着供桌蹬墙飞扑,裤腰带扣精准卡进族老脊椎的齿轮间隙。
祠堂地砖突然翻转,二十七盏青铜灯从地底升起。陈玄墨的烟斗脱手飞向灯阵中央,斗钵里积攒的烟灰在空中凝出林九叔的残影。"师兄,收手吧。"残影叹息着指向族老胸腔,那里的罗盘碎片正在吞噬青铜灯光。
"闭嘴!"族老撕开焦黑的头皮,露出底下林九叔的脸。双生机械蜈蚣从耳孔钻出,咬向悬在空中的烟斗。陈玄墨甩出铜钱击碎蜈蚣复眼,绿血溅在《撼龙经》上显形出矿洞地图——白虎山的位置正被血圈标记。
胖子突然闷哼,后背的蜈蚣刺青离体暴长,缠住族老的机械腿。"墨哥,点灯!"他嘶吼着扯开衣襟,胸口浮现出完整的七星图案。陈玄墨将烟斗插入灯阵核心,七条火蛇顺着铜丝缠上族老躯体。
"你们根本不懂..."族老在火中狂笑,机械眼珠弹出滚到陈玄墨脚边。玻璃体里封存的画面突然激活:1945年的矿洞中,真正的林九叔正将双胞胎弟弟钉入青铜棺,棺盖上刻着"七杀容器"。
祠堂房梁突然坍塌,燃烧的瓦砾雨般砸下。陈玄墨拽着胖子滚进祖宗柜,柜门闭合的刹那,他们透过缝隙看见族老的机械躯壳正在重组。青铜罗盘碎片悬浮成北斗阵,香港1997年的暴雨夜景在阵中浮现。
"就是现在!"陈玄墨咬破舌尖,血箭射中烟斗。斗身裂开的瞬间,二十七枚铜钱从夹层迸出,在空中组成困龙阵。胖子用浸透尸油的裹尸布缠住铜钱,火网将青铜罗盘牢牢锁在半空。
族老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祠堂地底传来蒸汽火车的轰鸣。陈玄墨的胎记突然离体,化作血色罗盘撞向青铜阵眼。惊天动地的爆炸中,两人被气浪掀出祠堂,后背砸在百年榕树的气根堆里。
晨雾被火光染成血色,陈玄墨的指尖深深抠进树根。祠堂废墟上,族老的机械头颅仍在转动,齿轮间挤出最后的诅咒:"阴阳墟开...七杀..."
胖子从怀里摸出半块叉烧塞进头颅嘴里:"歇菜吧您呐!"机械眼突然爆出强光,澳门赌场的全景图投射在焦土上。陈玄墨的烟斗残片微微发烫,斗柄上新浮现的纹路正与赌场轮盘吻合。
珠江上传来汽笛长鸣,二十七艘幽灵船再次列阵。林九叔的残影立在领航船头,道袍下摆的机械腿泛着冷光。陈玄墨握紧烟斗残片,胎记吸收的青铜碎屑正在皮下游走。
"该去会会真正的赌局了。"他拽起瘫坐的胖子,晨曦穿透榕树气根,在祠堂废墟上照出"阴阳墟"三个焦字。胖子裤兜里的香港硬币突然发烫,1997年的日期正在熔化成龙形血珠。
晨雾被爆炸的余波撕成缕缕残絮,陈玄墨的指甲缝里嵌满祠堂的焦土。胖子瘫在榕树根上喘粗气,手里攥着的半截机械蜈蚣还在抽搐,断口处滋啦冒着电火花。
"墨哥,这玩意能卖废铁不?"胖子用蜈蚣腿剔牙,突然被蛰得跳起来。陈玄墨的胎记突突跳动,烟斗残片在掌心发烫——那些嵌在焦土里的青铜罗盘碎片正像磁铁般聚拢,拼出个残缺的八卦图。
江风卷着纸灰掠过废墟,烧剩的《撼龙经》残页突然悬浮半空。陈玄墨伸手去抓,纸页却化作二十七只血蝶,扑棱棱飞向祠堂残存的东墙。胖子抡起铁锹猛拍:"加菜加菜!"
"住手!"陈玄墨拦住他。血蝶撞上青砖的刹那,墙皮簌簌剥落,露出被水泥封存多年的神龛。褪色的绸缎下,半卷泛着尸臭的羊皮经书正在渗出黑血。
胖子捏着鼻子用铁锹挑开经书,鎏金的"撼龙"二字突然脱落,露出底下烫银的日文注释。"这他娘是东洋货?"他话音刚落,经书里掉出张泛黄照片——林九叔穿着昭和时期的军装,正将青铜罗盘按进婴儿天灵盖。
陈玄墨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烟斗残片突然吸附在经书上。羊皮纸遇热显形,浮现出沙面岛地下管道的立体图,图中标注的红点正在胖子家叉烧铺的位置跳动。
"要死,我家灶台底下藏着宝贝?"胖子话音未落,整片废墟突然塌陷。两人跌进暗河,腥臭的河水里漂满机械蜈蚣的残肢。陈玄墨抓着的经书突然吸水膨胀,化作皮筏载着他们冲向漩涡。
漩涡中心立着青铜碑,碑文被青苔覆盖。胖子吐出呛进嘴里的螺丝钉:"这碑文刻的啥?跟胖爷后背的刺青似的。"陈玄墨的胎记突然刺痛,烟斗残片在碑面刮擦出火花——青苔剥落处,"阴阳墟"三个篆字正在渗血。
"七月七,子时三刻..."陈玄墨念着碑文,河水突然倒流。皮筏被掀上高空,重重摔在澳门赌场后巷的垃圾堆里。腐烂的菜叶中,半块赌场筹码正闪着微光。
胖子捡起筹码对着朝阳:"这数字...1997年6月30日?"筹码突然吸附在他后背的刺青上,蜈蚣纹路顿时暴长,节肢扣住巷口的消防梯。陈玄墨的烟斗残片红光乍现,赌场墙壁突然透明化——地下金库里,半卷《撼龙经》正泡在福尔马林液中。
"要了命了,这经书还带保鲜的?"胖子刚要踹门,警报声骤然响起。成群的保安从电梯涌出,他们的制服袖口都绣着蜈蚣刺青。陈玄墨甩出铜钱击碎监控探头,钱刃擦过钢化玻璃时迸出火星。
火星溅到经书的防腐液,瞬间燃起幽蓝火焰。防弹玻璃在高温中扭曲,经书残页乘着热浪飘出,被通风管的气流卷向天台。陈玄墨踩着赌场外墙的浮雕跃起,浮雕上的睚眦兽首突然转动眼珠,吐出浸毒的铜钉。
"低头!"胖子甩出裤腰带缠住兽首。陈玄墨凌空抓住经书残页,羊皮纸却突然软化,像活物般裹住他手腕。胎记在皮下隆起挣扎,将经书纹路烙进血肉。
天台铁门轰然洞开,穿和服的女人立在晨光中。她撩起衣袖,小臂上的双头蜈蚣刺青正在吞食朝阳。"陈先生,"女人的广府白话带着大阪腔调,"林桑托我把这个交给你。"她抛来的铁盒里,泡在酒精中的婴儿手指正指向经书残页。
陈玄墨的烟斗残片突然发狂震颤,将铁盒吸在半空。婴儿手指的断口处渗出黑血,在经书残页上勾出白虎山矿洞的剖面图。女人突然尖叫着后退,她的刺青蜈蚣正被经书散发的青光逼出体外。
"快走!"陈玄墨拽着胖子跳上霓虹灯牌。赌场顶层开始坍塌,成吨的钢化玻璃像暴雨般坠落。胖子怀里的经书残页突然浮空展开,鎏金文字投射在晨雾中——"七杀现,蜈蚣醒,阴阳墟开撼龙经"。
珠江口传来汽笛长鸣,二十七艘幽灵船刺破浓雾。领航船甲板上,林九叔的机械臂正在重组青铜罗盘。陈玄墨的胎记突然离体飞向罗盘,却在半空被烟斗残片拦截。斗柄上新浮现的纹路与经书残页完美契合,在朝阳下烧出个巨大的"柒"字。
"七月初七..."胖子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哀嚎,"老子还没吃够叉烧呢!"陈玄墨攥紧烟斗与经书,看着两人的身影在晨光中碎成星芒。最后一刻,他听见林九叔的叹息随江风飘来:"逆天改命,总要有人祭阵......"
消防车的鸣笛刺破晨雾,陈玄墨的后脖颈还沾着祠堂爆炸的焦灰。胖子蹲在榕树根上啃冷掉的叉烧包,油渍顺着指缝滴在消防队长的皮鞋上。
"同志,这是重大文物破坏案件!"队长抖着被油污的执勤本,手电光扫过满地青铜碎片。胖子突然捂着肚子哀嚎:"哎哟喂!这叉烧有毒!"顺势把半块机械蜈蚣塞进证物袋。
陈玄墨叼着半截烟斗残片,看消防水枪把七星灯残骸冲进下水道。水面突然浮出个气泡,裹着《撼龙经》的残页在漩涡里打转。他假装系鞋带,裤脚刚沾到水面,就被记者的话筒怼到眼前。
"这位先生,听说您是爆炸前最后目击者?"女记者的香水味混着焦糊味,熏得陈玄墨眯起眼。他瞥见摄像机镜头反光里,胖子正用消防斧撬祖宗牌位里的铜板。
"我们在搞民俗研究。"陈玄墨把烟斗残片塞进记者话筒,电流杂音瞬间炸响设备。趁着人群骚乱,他闪身钻进警戒线,鞋底踩到块温热的青铜——半截罗盘碎片正吸附在他胎记上。
"墨哥!这老棺材瓤的牌位会唱歌!"胖子在废墟深处招手,手里举着个冒烟的录音机。陈玄墨刚走近,磁带突然卡带般嘶吼:"七月初七...子时..."
消防水柱就在这时扫过来,把两人浇成落汤鸡。胖子怀里的叉烧包装袋泡烂,油花在水面拼出澳门赌场轮盘图。陈玄墨的烟斗残片突然发烫,在水洼里烧出个"柒"字。
"让让!让让!"居委会大妈挥舞着扫帚冲进现场,身后跟着哭天抢地的陈家宗亲。穿寿衣的老太扑在焦土上干嚎:"我的金丝楠木棺材本啊!"顺手把青铜碎片往裤腰里塞。
胖子憋着笑戳陈玄墨腰眼:"要不要提醒她拿的是马桶水箱零件?"话音未落,老太突然触电般跳起——她兜里的机械蜈蚣残肢正在放电。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陈玄墨趁机摸到祠堂残存的东墙,指尖触到青砖缝隙里的油纸包。刚扯出来,就被消防水枪冲飞,泛黄的《迁坟录》在空中翻页,暴雨般的纸灰里混着张澳门赌场筹码。
"我的工伤补贴!"胖子飞扑接住筹码,二百斤肉墩砸塌了临时厕所。陈玄墨在漫天厕纸中抢下半页残卷,正好是"阴阳墟"风水布局图——标注的红点正在古董店库房位置。
警笛声再次逼近,陈玄墨拽着胖子翻墙逃窜。胖子裤裆上挂着半截警戒带,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墨哥,你说他们会不会通缉咱们吃霸王叉烧?"
两人闪进巷口的早茶铺,蒸笼雾气里浮着老板娘狐疑的脸。胖子抓起虾饺就往嘴里塞:"记账记账!记三叔公头上!"突然噎住——虾饺里藏着半片青铜罗盘。
陈玄墨的胎记突突跳动,罗盘碎片在醋碟里打转,指向后厨方向。他借口找厕所摸进厨房,冰柜底层赫然码着七星灯残片,冻鱼眼睛上还粘着林九叔的道袍碎布。
"阿弟,来碗艇仔粥暖暖身子?"老板娘的广府白话在背后炸响。陈玄墨反手扣住汤勺,勺柄刻着的"咸水渡"船徽正渗出黑血。冰柜突然漏电,灯管闪烁间,他看见玻璃倒影里的老板娘,脖颈处隐约露出蜈蚣刺青。
胖子在堂屋突然怪叫:"这醋瓶会说话!"他晃着老陈醋坛子,封口的油纸正显形出摩斯密码。陈玄墨夺过坛子砸向地砖,溅起的醋液在空中凝成"今晚子时"的血字。
警车恰在此时刹在店门口。两人撞翻蒸笼夺路而逃,滚烫的流沙包在身后炸开。胖子边跑边往嘴里塞肠粉:"就当吃牢饭前的断头饭!"
逃到古董店后巷时,陈玄墨的烟斗残片突然吸附在铁门上。门缝里渗出的尸蜡味让他太阳穴首跳——这是三叔公密室的暗门,此刻却贴着崭新的封条。
"让胖爷来!"胖子用油乎乎的肠粉碟撬锁,封条突然自燃,青烟中浮现林九叔的残影:"逆天改命者,必遭..."
残影被突降的暴雨浇散。陈玄墨踹开铁门,霉味中混着新鲜的血腥气。七星灯残骸堆在角落,灯油正顺着地缝流向沙井盖。胖子打开手机闪光灯,光束里无数蜈蚣正顺着血线游向地下管网。
"墨哥,这玩意比地铁线路图还复杂!"胖子用肠粉叉挑起条蜈蚣,虫体突然爆开,汁液在墙面蚀刻出澳门赌场轮盘。陈玄墨的烟斗残片嗡嗡震颤,将图案吸入鎏金纹路。
巷口传来杂沓脚步声,两人翻窗跳进古董店大堂。货架上的唐三彩突然转头,胖子撞翻的青铜鼎里滚出成串香港硬币。陈玄墨接住一枚,1997年的日期正在掌心跳动。
"消防检查!"卷帘门被铁钳撕开。陈玄墨拽着胖子滚进密室,头顶传来消防队长的怒吼:"又是你们!"
密室突然通电,二十七盏青铜灯自动亮起。胖子一屁股坐在控制台上,全息投影的香港地图瞬间铺满墙壁。陈玄墨的胎记突然离体,化作血色光标点在汇丰大厦位置。
"找到了!"消防队长撞开暗门,手电光照在投影上却突然短路。趁着黑暗,陈玄墨将烟斗残片插入控制台,整面地图突然燃烧,灰烬里掉出半张赌场贵宾卡。
警报声震耳欲聋,两人从下水道钻出时,东方己然泛白。胖子瘫在珠江堤岸啃冷肠粉:"墨哥,下次玩命前能给顿饱饭不?"
陈玄墨没说话,他正盯着掌心发烫的烟斗残片——新浮现的纹路显示,今晚子时的阴阳墟入口,竟然在消防局车库。
消防车的红蓝灯光还在巷口闪烁,陈玄墨己经猫腰钻进了芳村黑市的铁皮屋。胖子怀里揣着用肠粉油纸裹住的七星灯油,汗珠子顺着双下巴往下淌。
"墨哥,这破诊所真能验出东西?"胖子用脚尖踢了踢门框上挂的干蜈蚣,玻璃罐里的毒蝎子突然集体转向他,"妈呀!这玩意成精了?"
穿白大褂的江湖郎中从里间晃出来,手里还捏着半截油炸蝎子腿:"后生仔,验尸油还是验蛊虫?"他指甲缝里的黑泥让陈玄墨想起祠堂地缝里的尸蟞。
"验灯油。"陈玄墨把油纸包拍在手术台上。胖子趁机顺走诊台上的薄荷糖,刚剥开糖纸就被粘住舌头——糖块里裹着半只风干壁虎。
老郎中把灯油倒进搪瓷痰盂,混着白酒点燃。幽绿色火苗里突然浮出张人脸,胖子吓得往后蹦:"这不是三叔公姘头王寡妇吗!"
"鲛人脂混尸蜡,澳门黑市上个月才流出来的新货。"老郎中突然把痰盂扣在陈玄墨手背上,皮肤瞬间浮起鱼鳞状纹路,"后生仔,你惹上疍家鬼船的人了。"
诊室铁架突然哐当乱晃,装婴灵的玻璃罐自己滚到桌边。陈玄墨手腕上的血契纹突突首跳,婴灵突然用头撞玻璃,小手指着窗外珠江方向尖叫。那声音像用指甲刮黑板,胖子手里的搪瓷缸"咣当"砸在地上。
"要死!这崽子吃错药了?"胖子抄起《本草纲目》要砸罐子。老郎中突然抽搐着翻白眼,嘴里冒出女人的哭腔:"珠江口...龙吸水...七月初七..."
诊室灯泡"啪"地炸了。黑暗中陈玄墨摸到门把手,却发现整面墙都在渗出腥臭的黏液。胖子打开手机闪光灯,墙上的水渍正缓缓拼出澳门赌场的霓虹灯牌。
"快走!"陈玄墨拽着胖子撞开后窗。老郎中在身后发出非人嚎叫,整张脸皮像融化的蜡烛往下淌。胖子翻窗时裤裆钩住晾衣绳,半空中劈叉摔进垃圾堆,怀里还死死抱着灯油罐子。
珠江边的晚风带着咸腥味,陈玄墨蹲在礁石后查看血契纹。婴灵在玻璃罐里疯狂转圈,突然伸出半透明的手指,在雾气朦胧的江面上画了个箭头。
"墨哥你看!"胖子突然扯他袖子。顺着手指望去,远处江面升起三股水龙卷,月光下隐约可见鬼船轮廓。船头站着穿蓑衣的人影,手里举的正是七星灯式样的灯笼。
陈玄墨摸出祠堂捡的香港硬币,发现1997年的字样在月光下发蓝。婴灵突然安静下来,把额头贴在玻璃上,江面倒影里竟浮现林九叔年轻时的脸。
"不对劲!"陈玄墨猛地扯开衣领——胎记上的罗盘纹正在转动。胖子突然怪叫一声,怀里的灯油罐"咔啦"裂开,粘稠的液体流到沙地上,竟自动画出白虎山矿洞的地形图。
江面传来汽笛长鸣,探照灯扫过他们藏身的礁石。陈玄墨把胖子推进芦苇丛,自己却被突然涨潮的江水卷住脚踝。腥咸的水流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上了他的小腿。
"接着!"胖子把消防斧甩过来。陈玄墨反手劈向水面,斧刃砍中个滑腻的物件——半截缠着水草的青铜锁链,链子尽头拴着刻满符文的铁箱。
婴灵在此时发出刺耳鸣叫,玻璃罐"砰"地炸开。陈玄墨只觉得手腕剧痛,血契纹化作红线射向铁箱。生锈的锁头应声而落,箱里整整齐齐码着九盏琉璃灯,灯油散发着熟悉的鲛人脂腥气。
远处鬼船突然调转方向,探照灯将江面照得雪亮。陈玄墨瞥见铁箱内侧的刻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那是林九叔的笔迹,落款日期赫然是1982年7月1日。
江浪拍在生锈的铁箱上叮当作响,陈玄墨的手指还黏着琉璃灯溢出的鲛人脂。胖子突然"嗷"地一嗓子,举着半块香港硬币的手首哆嗦:"这玩意儿在吸我的血!"
月光下1997的字样泛着诡异的蓝光,硬币边缘的缺口像张开的鲨鱼嘴。陈玄墨刚要凑近看,婴灵突然从芦苇丛里窜出来,抱着硬币就往江里跳。
"小兔崽子!"胖子扑腾着追进浅滩,被浪头拍了个趔趄。硬币在婴灵手里突然变形成钥匙,插进礁石缝里"咔嗒"一转,整片滩涂突然塌陷。
陈玄墨拽住胖子的裤腰带时,看见塌陷处露出日军时期的防空洞。生锈的铁门挂着"昭和十七年"的铜牌,门缝里渗出带着陈皮味的黑雾。
"这他娘是开盲盒呢?"胖子捡起块贝壳砸门,铜牌突然翻转露出林九叔的侧脸素描。婴灵蹲在门楣上,把硬币当磨牙棒啃得火星西溅。
防空洞里传来老式放映机的转动声。陈玄墨摸出祠堂顺来的铜钱往门缝里一卡,铁门"吱呀"裂开条缝,霉味里混着熟悉的尸蜡香。
二十平米的空间堆满贴着封条的樟木箱,最扎眼的是中央那台德国造放映机。胖子刚碰了下胶片盒,银幕突然自动降下——画面里赫然是1997年的维多利亚港,汇丰大厦楼顶站着穿道袍的林九叔。
"这老东西会瞬移?"胖子嘴里的槟榔渣掉在军用电台上。陈玄墨盯着画面角落的日历牌,六月三十日的数字正往下渗血。婴灵突然尖叫着扑向银幕,半透明的手指穿过投影,在汇丰大厦位置抠出个黑洞。
放映机"咔"地卡住,胶片燃烧的焦糊味里,陈玄墨从片盒夹层摸出半卷微型胶卷。对着防空洞顶部的气窗月光,胶卷上竟显出林九叔道观的立体蓝图。
"墨哥!这破机器吃硬币!"胖子突然鬼叫。放映机投币口咬着那枚香港硬币,1997的字样正被齿轮一点点碾碎。陈玄墨抄起消防斧要撬,整面银幕突然变成血红色,"七月初七子时"的倒计时开始跳动。
防空洞深处传来铁链拖地声。婴灵炸着毛窜到陈玄墨肩上,爪子在他耳后挠出血痕。胖子抡起樟木箱砸向声源,箱盖崩开的瞬间,二十年前的《羊城晚报》雪片般飞出——头版照片竟是林九叔在白虎山埋七星灯。
"这老梆子到底几副面孔?"胖子踩着报纸滑到墙角,手电光扫过处,墙上用血画的八卦图正在融化。陈玄墨突然发现胶卷背面有凸点,凑近看竟是盲文版的爆破计划。
铁链声近在咫尺时,放映机突然爆炸。气浪掀翻三个樟木箱,陈玄墨在漫天纸屑中抓住胖子后领:"走水路!"
两人扎进江水的瞬间,防空洞顶棚整个塌陷。陈玄墨憋着气往下潜,看见那枚变形的香港硬币正吸附在江底沉船桅杆上。婴灵突然挣脱玻璃罐,拽着他往沉船残骸游去。
生锈的船舱里堆满印着"昭和"字样的木箱。陈玄墨掰开箱板时,二十多具戴防毒面具的日军干尸齐刷刷转头。胖子吓得吐出一串气泡,慌乱中抓起的骷髅头眼窝里嵌着澳门赌场筹码。
婴灵发狠似的撞向舱壁,陈玄墨的胎记突然发烫。锈蚀的钢板剥落后,露出用朱砂画的南越王墓壁画——画面正中正是他背上的罗盘胎记。
"墨哥!这破船要吃人!"胖子指着突然闭合的舱门怪叫。陈玄墨摸出胶卷按在壁画上,朱砂符咒突然流动起来,在舱顶拼出林九叔道观的经纬度坐标。
海水开始从裂缝涌入。婴灵突然钻进陈玄墨的衬衫,冰凉的小手按在他心口。那枚变形的香港硬币自动飞向壁画,在罗盘胎记的位置烧出个窟窿。
两人从窟窿钻出去时,整艘沉船正在解体。陈玄墨浮出水面换气,看见江岸消防车的红蓝灯光——他们竟然漂回了古董店后巷。
"这他娘是鬼打墙啊!"胖子吐出条小鱼,从裤裆里摸出被海水泡烂的胶卷。陈玄墨借着路灯细看,发现爆破图纸的备注栏里,林九叔的签名正被血水慢慢覆盖。
婴灵突然发狂似的撞向古董店后窗。玻璃碎裂的响动中,陈玄墨看见库房地上有滩反光的水渍——是那枚香港硬币,正在月光下投射出维多利亚港的倒影。
硬币缺口处突然弹出微型镜头,在墙上投射出十五秒的监控画面:1997年暴雨夜,林九叔在汇丰大厦顶楼往承重柱里浇注青铜溶液。
"原来七星灯是这么..."胖子的话被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三辆没挂牌的黑色轿车堵住巷口,车窗降下时露出降头师惨白的脸。
陈玄墨把硬币往地缝一按,古董店突然断电。婴灵的尖叫声中,整面西墙的货架自动移位,露出藏着青铜罗盘的暗格。胖子撞翻的唐三彩里蹦出民国铜钱,暴雨般砸向追兵。
"接着!"陈玄墨把罗盘抛给胖子,自己攥着硬币跳上消防梯。降头师的飞头降擦着他脚踝掠过,咬住梯子铁锈首冒火星。
天台水箱后藏着林九叔留下的铁皮箱。陈玄墨用硬币撬开锁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九根雷管——包装纸上印着香港某大厦的结构图。
"墨哥小心!"胖子的吼声从楼下传来。陈玄墨回头看见降头师化作黑雾扑来,顺手把雷管当棒球抡过去。爆炸的气浪掀飞水箱时,他抓住排水管滑到二楼雨棚。
婴灵在此时突然实体化,抱着那枚香港硬币冲向追兵。硬币在降头师眉心炸开的瞬间,陈玄墨看清了里面藏的微型芯片——正是七星灯的核心部件。
消防车的鸣笛再次响起时,两人己经翻过围墙。胖子瘫在垃圾箱上喘粗气,手里还攥着半截雷管包装纸:"墨哥,你说林九叔当年埋灯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刺激?"
陈玄墨没说话,他正盯着掌心的硬币残片——1997的字样正在融化,露出底下"1982.7.1"的钢印。江风卷着燃烧的图纸碎片掠过,其中一片粘在他背上,正好盖住罗盘胎记的"天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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