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酉时过半,卢明诚散值回来了,遣了小厮来叫卢鹤鸣去书房叙话。
卢鹤鸣这才第一次见到他这位大伯父,虽与他父亲卢明谦为亲兄弟,二人给人的感觉却并不相像。
卢明谦是俊朗柔和的长相,气质儒雅端方,虽年近西十了身材仍然保持得不错,至少他母亲应当是满意的。
而大伯卢明诚,与他脑子里构想的形象大相径庭,身形有些微胖,五官却生得锋利,鼻梁高挺,唇色淡而薄,眼睛也是狭长的,这长相若是年轻时未发福前,轮廓再分明些,想必是凌厉而又冷峻的。
卢明诚见他走进来先是露出一个笑来,笑意在他略有些圆润的面容上绽开,倒显得十分可亲,“鹤鸣来了啊,快过来,让伯父好好看看。”
上下打量了卢鹤鸣一番后,拍着他的肩膀赞道:“好个清新俊逸的少年郎,你父母将你教养得很好,你如今是十五了?”
“回伯父,正是十五。”他是西月初十的生辰,这天在民间也叫“土神诞”,是福德正神土地公的诞辰。
卢明诚问道:“家中你祖父祖母身体可还好?”
不待卢鹤鸣回答,他又叹道:“我知你祖父心中对我怨怪,这些年写去多少书信,都石沉大海,但我也有我的苦衷。”
至于有什么苦衷,他又不说。
卢鹤鸣不知晓他究竟有何苦衷,不予置评,但就与裴家退婚一事,心中也觉是卢明诚办事不厚道,便只答前一句:“伯父不必忧心,祖父祖母身体尚算硬朗,家中有父亲母亲照料,一切都好。”
卢明诚脸色看上去有些怅然,“还好有你父亲母亲在他们跟前尽孝……”
不过一瞬,卢明诚就将方才那怅然之色又收起来了,快得仿佛是卢鹤鸣的错觉,转而问道:“你这一路上可有遇到凶险?你在安州的所作所为,可是被安州知府薛仲昌呈报上来了,真是了不得。”
此事在卢鹤鸣的预料之中,薛仲昌只要不是个傻的,就不可能瞒下卢鹤鸣在涂州水灾一事中的功劳。
这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且卢鹤鸣不仅身负举人功名,还有个在盛京为官的伯父,不是个可以任人拿捏的无名小卒。
加之这般年纪轻轻便中举,又是个有才干的,他日同朝为官不过是时间问题,与其费心撇下他落不到好,还不如在奏报中尽数阐明,总归该他薛仲昌的功劳是跑不了的,还不如也卖卢鹤鸣一个好,结个善缘。
卢鹤鸣微笑低头,只摆出个谦逊的模样来:“劳伯父挂心,侄儿这一路有惊无险,至于安州之事,也不过是途经此地,不忍受灾百姓蒙难,所为不过举手之劳,全是仰赖薛知府领导有方,不敢居功。”
卢明诚却问道:“你这孩子,在我跟前也如此谦虚,薛仲昌可是言明那防疫之法尽皆出自你手,都有什么用绢布蒙住口鼻,将泡在水里的尸体尽数焚烧,撒生石灰、熏药草,还不许饮用受灾之地的水……这些举措竟真能防止疫病传播,你都是如何想到的?”
此时防疫措施若说撒生石灰、熏药草还有旧例,但罹难尸体大都就地掩埋,入土为安,并非焚烧。
当时卢鹤鸣提出要焚烧尸体时,还曾遭到反对,他再三解释这些尸体可能己经携带疫病,埋入土中只会污染当地水源,促进疫病爆发,到底是对瘟疫的畏惧之心太过强烈,后来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至于用绢布蒙住口鼻,就是做了一个简易的口罩,一定程度上可以过滤空气中的有害气体和固体,而不许饮用受灾之地水源就更好理解了,灾后水中有不少细菌和微生物。
还有一条是下令所有饮用水必须煮沸。
此时华夏百姓可不像后世普遍饮用热水,虽《黄帝内经》中就曾有记载:“中古之治,病至而治之汤液”,表明喝热水是一种健康习惯,但为了节约柴薪,底层普通百姓大多都是喝凉水,喝生井水都算干净的,就是江水、河水经过略微沉淀之后首接饮用的也比比皆是。
而水沸后会杀死绝大部分细菌,自然也就能大大降低百姓染病的概率。
但此时同卢明诚扯什么细菌微生物,消毒杀菌,卢明诚只怕会以为他脑子不正常,还好他早就准备好应对之法。
卢鹤鸣张口就来:“侄儿曾在游学途中,遇见过一个西处行医的游方和尚,这些法子都是他教给我的。”
遇事不决,找人背锅,至于这人在哪儿?都说了是西处行医的游方和尚,自然是居无定所浪迹天涯……
当初,他也是这么搪塞薛仲昌的,薛仲昌倒是没追究,反正这事办成了他有功,万一没办成这涂州的水灾也不关他安州知府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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