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堂课有惊无险的过去，第二堂课便属于卢鹤鸣的舒适区了。
当下科举并不考算学，只是为官之后，无论是丈量田亩，还是征收赋役，市易税收等都需要用到算学，若是对之一窍不通，便只能任由下属欺瞒愚弄了。
所以，算学也就成了各地官学的必修课之一。
但这仍是一个推崇儒学的时代，绝大部分学子是不会将时间精力花费在一门科举考试都不考的学问上的，这也就导致了算学并不受重视。
梁夫子授课也并无多少激情，甚至有学子在课堂上公然研读其他书籍的，梁夫子也并不出手管束。
学生上课草草听讲，老师授课草草打发了事，实在是让卢鹤鸣大失所望。
他研读过《算经十书》，但卢明谦对算学并无多大兴趣，知之甚少，原以为来府学正式接触算学夫子，能对大昭的算学水准有初步的了解，谁知官学内对算学竟如此敷衍了事。
管中窥豹，可见大昭朝廷对算学是有多么的不上心。
也怨不得许多官员掉书袋能掉一箩筐，到真干些民生实事的时候便两眼一抹黑，只能任由底下的小吏主簿随意忽悠了。
心中虽有不平，但此事绝不是他一个府学学子可以置喙的。
卢鹤鸣深呼了两口气，心情便平复下来。
……
待一上午的课程结束，却在甲班门口碰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卢小兄弟，好久不见呐！”
很好，这回开场白终于变了，没有人机那味儿了。
面前之人，不是王元亨还是哪个？
卢鹤鸣也面露惊喜之色，在这陌生的环境，有个相熟之人，总归是喜大过于惊的，“王兄，你怎的在这？”
王元亨一把展开扇面烫金的扇子摇了摇，带起一阵闪瞎人的浮夸金光，“山人自有妙计，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也。”
此情此景，卢鹤鸣嘴角抽了抽，王兄还是那个王兄，纵然身体被困在这身简朴的士子服里，也挡不住他的满身富贵华光。
不等卢鹤鸣开口，王元亨便又道：“咱不说这个了，这府学的厨子做饭恁的难吃，我请你……”又指了指旁边站着的方子与，“还有你身边这位同窗，咱们出去吃？”
不说其他的，这府学请的厨子做饭确实难吃，也不怪这周边能开上这么多家食肆酒家，生意还都不错。
昨日吃过一回便深有体会，也不分什么素菜荤菜的便一锅乱炖，卖相活像猪食，此时盐价贵，又舍不得放盐，吃在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除了价钱要得便宜，没有任何其他优点。
卢鹤鸣也不愿委屈自己的嘴和胃，他向来就好口腹之欲，要是天天给他喂猪食，那可比首接让他死还难受。
“方兄可愿同去？这王兄可是位散财童子，大户不吃白不吃，不必有顾虑。”
方子与听出了卢鹤鸣话中的揶揄之意，知晓他们两个怕是十分相熟，但一来他与王元亨并无交情，二来他囊中羞涩，今日若承了这二人的情，来日恐怕难以负担这人情往来。
“我下午还有事，便不去了，你和……”
只是推拒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王元亨打断了，“下午又没课，吃顿饭的功夫也不耽误你的事，卢兄弟的朋友便也是我王某人的朋友，这位方兄弟就一起去吧。”
对方再三相邀，此时再拒绝便有些不识好歹了，且方子与对卢鹤鸣感观不错，不愿因这点小事生了嫌隙，左右同在府学，以后总有对方用得上自己的时候。
方子与这般想着，便点头同意了，“既然王兄盛情难却，方某便却之不恭了。”
得了方子与点头，王元亨便迫不及待一手抓一个，“走走走，不知道这醉月楼可还有位置，听说这家做得上好的鹌子羹和炙羊肉，还有竹叶酒也是一绝，咱们去碰碰运气。”
方子与还好，卢鹤鸣毕竟年岁小个头矮，自然腿便短，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首将后头跟着的春生看得心里着急，“哎，王少爷，你放开我们少爷，你们慢点走……”
王元亨脚下丝毫没有放慢，头也不回道：“小春生，你就放心罢，不会累着你家少爷的。”
又对卢鹤鸣说，“对不住了卢兄弟，那醉月楼生意太好，方才咱们己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晚了可就赶不上趟了。”
卢鹤鸣：“……”
无话可说，只是这鹌子羹和炙羊肉要是让他失望，便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三人如一阵风般卷出府学大门，好在这醉月楼距府学也就两条街，走了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等坐上醉月楼二楼的雅座时，三人皆己满头大汗，八月虽非酷暑之时，但秋日的阳光也同样热烈，且他们三人还是快步行来的。
王元亨的扇子摇得飞起，白胖的脸上豆大的汗珠如雨滚落，卢鹤鸣也默默掏出帕子擦汗，一张白皙俊秀的脸热得通红，只方子与呼吸匀称，连汗都没怎么出，一副还没开始上强度的样子。
王元亨：“……”
卢鹤鸣：“……”
见这二人都看着自己，方子与挠了挠头，“我从前在家的时候，读书之余也会下地干活的。”
言外之意，走这两步路于他而言不算什么。
卢鹤鸣心想，怪不得昨日托他的时候手劲那般大，原来竟真是个干惯农活的，身为农家子，能得中秀才入府学读书，想必这方子与是个有过人之处的。
虽心有好奇，但方子与不欲多言，卢鹤鸣便也不会多问。
王元亨闻言，倒也没露出什么异样神色，出身农家又如何？至少人家是能凭本事入府学，且在甲班读书的，将来是很有可能中举人考进士的，他又凭什么看不起人家？
他自己连府学都是靠“钞能力”进的，人家有满腹才学，锦绣前程，他呢？他有什么？
不过是有万贯家财要继承罢了，将来人家能为官做宰，他就只有凭亿近人这一条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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