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方子与介绍,卢鹤鸣这才将府学各地方位摸清。
府学占地面积不小,但其囊括的地方也不少,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骑马场和靶场。
不错,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府学中尽要教授的,当然课程还是以书为主,其他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好在这些卢明谦也皆以言传身教,他是个十分尽责的老师。
在梅溪县时,父子三人也不是每日时间全用在读书上的,纵然书中自有黄金屋,日复一日也难免枯燥了些,闲暇时也会干点其他的打发时间。
只不过,在乐理上,卢鹤鸣自认是个俗人,没什么艺术细胞,弹得曲子不过将将成调罢了,没有什么美感可言,倒是卢鹤浔颇擅此道。
至于射、御,也是花架子,并不擅长。
其实君子六艺中,他最擅长的是数,其次才是书。
可以说他于数之一道在这个时空里,如同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超前领先多矣。
但他所掌握的这些超前的知识,目前并不适合显露人前,历史自有进程,他只图挣扎自救,而不愿做一个推动历史前进的推手。
那太过危险,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首先轧死的都是自不量力的人,他又何其渺小呢……
想着这些,卢鹤鸣辗转反侧,按理说今日事情颇多,他也确实感觉到身体的疲惫,但不知是否因为换了个陌生的环境,且隔着条过道还睡着个今日刚认识的人,他有些难以入眠,脑中很多想法转来转去。
首到天际泛白,才在精神困乏中沉沉睡去。
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竟是,庆幸这位新舍友睡起觉来是个安静的。
……
几乎一夜未眠,可想而知,第二日卢鹤鸣眼下便挂了两圈乌青。
春生见着十分震惊,“少爷,您昨晚上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没喊我一起?”
他就住在斋舍后边的后罩房里,这是专供学子们带来的书童住的地方,条件当然算不得多好,一间房足有七八个人,就这每个月还得收两钱银子的住宿费。
不过卢鹤鸣自己倒是看不清,此时的铜镜无论人脸上是黑是白,统一照得是一片黄黄。
不甚在意道:“可能是认床,昨晚没睡好,等习惯了就好了,你不必大惊小怪。”
春生小声嘀咕:“明明咱们家在旁边不远就有宅子,您干嘛非得住斋舍?”
他实在是不明白,甚至觉得自家少爷是在自讨苦吃。
“你站在那儿嘀咕什么呢?还不快去食堂取三份早食,将方兄的也一并取来。”
“是,少爷。”
得了吩咐的春生转头便一溜烟跑远了,看着足有十二分的勤快。
方子与见了也不由失笑,“这春生兄弟,倒是十分活泼。”
卢鹤鸣笑着摇了摇头,“他与我自小一同长大,名义上虽为主仆,实为朋友,性子是跳脱了些,还请方兄不要见怪。”
听闻这话,方子与眼中闪过一抹讶色,与一书童以朋友相待,这卢鹤鸣当真是个有些“怪”的人。
他昨日便看出,这人家境应当不错,虽穿着与他一般的士子服,但身上的气度是骗不了人的,且从他所用的物件来看,必然出身富贵殷实之家。
有这富贵命,却无富贵病。
难得没有那等瞧不起旁人的姿态,能将一起长大的书童视作友人,显然是一重情重义之人,值得相交。
一时间,方子与待卢鹤鸣的态度也更真切了些。
卢鹤鸣却不管方子与想了些什么,他早上起来都是雷打不动诵读文章的,本来还怕吵着同宿之人,好在方子与也是个勤奋的,起得与他一般早。
寒暄两句后,这不大的斋舍内便充斥着二人的读书声。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1]。
待用过早膳,方子与还坚持将早膳的银钱结给春生,此举倒让卢鹤鸣更高看他一眼,也不推辞便让春生收下了。
到了进学的时辰,二人便相携一同前往学堂。
“今日上午是李夫子的史学课和梁夫子的算学课,你初来乍到,若有不懂的可以记下,课后我或可替你解答一二。”
方子与既然敢夸下这海口,自然是有他的底气在的,他是上一届松州府的院案首,在府学的大小考中每回都名列前茅,是颇受夫子们看重的得意门生。
“如此,便多谢方兄了。”
说着,二人便各自走向自己的座位。
从这座位也能看出甲班学子的向学之心,方子与的位置在第二排中间,卢鹤鸣这个后来的,留给他的便只有最后排的位置。
传说中靠近后门的天选之位,可惜的是这里既没有饮水机,也没有垃圾桶。
与邻座之人相互见礼过后,不多一会儿,上课的夫子便到了。
这位教授史学的李夫子确实博闻广记,讲课也未曾携带书卷,拿着一根戒尺便来了。
也很符合卢鹤鸣对儒学老夫子的刻板印象,古板严肃,不苟言笑,颇有些威严,且若是课堂上提问有学生答不上来,那根戒尺不是做做样子,是真会派上用场的。
好在卢鹤鸣尚处于新手保护期,这堂课暂未抽到他作答,不然他也不保证自己一定能答得上来。
至少这堂课上被抽到的三位仁兄,便有一个挨了手板子。
看来,是时候将《史记》全套再从头至尾通读一遍了,不然指不定哪天挨板子的就是他了,只是那套书过于珍贵,被卢明谦收藏于梅溪县的书房中,不知道派人快马加鞭去取过来,父亲可能割爱?
虽然科举考试题都是从西书五经中出,但是西书五经的内容本就涉及许多历史典故,若是不了解其典故由来,又谈何知晓其意呢?
所以读史书学史,也是当下读书人必不可少的一步。
但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有通读《史记》的机会的,毕竟其全文一百三十篇,共五十二万六千五百余字,在这个印刷技术落后的时代,就注定了它非常的贵且稀有,就算是有钱也不一定有渠道能买到。
此时读书人能有一套全套的《史记》,都可以当传家宝传下去了,子孙后代都会感激不尽的。
那么那些没有机会通读《史记》的学子怎么学史呢?
一是靠老师课堂上教授,二是有一些史学教辅类书籍,虽比不得史书记录完整,但是将一些西书五经中用到的典故编辑成册,用于应对科举文章,也算是造福于广大学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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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明代于谦的诗《观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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