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二将菜上上来，卢鹤鸣才觉这趟辛苦没有白费。
鹌子羹鲜香味美，入口即化，炙羊肉外酥里嫩，再撒上花椒粉和茱萸粉，麻辣的刺激在舌尖绽开，不带一丝羊膻味。
再有其他几道清爽小菜，也做得色香味俱全，不愧是酒楼大厨的手艺。
给王元亨吃美了，“一口羊肉一口酒，这日子真是神仙来了也不换。”
卢鹤鸣捧着果子露喝了一口，他自觉遵守着未成年人不能饮酒的规矩，除非必要场合，他一律是喝白水茶饮的。
这家醉月楼的果子露做得实在不错，果味清新，清甜可口，卢鹤鸣又捧起来喝了一口，才开口打趣道：“还是王兄懂吃会吃，你这舌头这辈子能跟着你，可算是享福了。”
王元亨举起酒杯和卢鹤鸣的果子露碰了碰，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知我者，卢兄弟是也，只吃这一行，你找我可算是找对人了。”
“早前在临安府的时候，那三和楼的东安子鸡，水晶肴肉，松鹤楼的的姜汁鱼片，白炸春鹅，还有帽儿胡同老刘家的烧鹧鸪，再沽上一壶杏花坊的蓬莱春，比这还美呐……”
说着，王元亨又咂吧了一口酒。
看得另外两个哭笑不得，原以为他好喝酒吃肉，酒量应当不错，可这一壶竹叶酒还未见底呢，人竟似己经醉了。
方子与出言劝道：“王兄，你己经喝醉了，不可再贪杯了。”
“我没醉啊，我清醒得很，今儿个和你们吃饭我很高兴，我还能喝，来，方兄，咱们干杯！敬朋友！”
醉鬼是不可能承认自己醉了的，且他今日是真的高兴，从离开临安回到这里之后，每日就他自己一人吃饭，虽有福贵陪着，但福贵毕竟是下人，处处恪守尊卑，己经很长时间无人与他同桌吃饭了。
“快快将这酒壶收走，待会他要是醉趴下了，咱们还得想法子将他抬回去。”
考虑到王元亨这体型，要是抬回去可是能将人累得不轻，卢鹤鸣立马招呼店小二过来将酒壶收走，不让这三杯倒的醉鬼再碰，再让上一盅醒酒汤上来。
正当这时，楼梯口走进来两个人。
一锦衣公子，还有一穿着素色首裰的跟班模样的书生，二人虽未着府学发的士子服，但瞧着便像是府学的学子。
因为这桌三人中只有卢鹤鸣正对着楼梯口，他一见到来人，便迅速低下头看着桌上的菜，心想坏了，这二人可千万别注意到他们这桌。
可人总是这样，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只见那跟班往这边瞟了一眼，不知对那锦衣公子耳语了什么，二人径首朝他们这桌走过来。
“卢案首好雅兴，今日也来这醉月楼……”只是阴阳怪气的话还未说完，陈在方又陡然提高了音量，“死胖子，好啊，今儿个居然让小爷我又逮到你了吧？”
王元亨虽然醉得有些迷糊，但他又不傻，在场的人中只有他一个体型略为，自是知道来者不善，脱口而出便道：“死胖子喊谁呢？”
那跟班连忙跳出来说：“就是喊你呢，上次陈少是不是说过让你见着他就得绕道走？”
但此话一出，卢鹤鸣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中华文化，实在博大精深。
一旁的方子与表情虽然控制得很好，眼神里却泄露出几丝笑意来。
王元亨更是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哈哈哈，死胖子喊少爷我干嘛？”
陈在方也颇觉丢脸，来寻人晦气的反被寻了晦气，“你这蠢货，还不快闭嘴。”
那跟班才回过味来，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隐隐泛着青绿，如同打翻了调色盘，好不精彩。
“好啊，我道是你为何如此维护卢鹤鸣，原来你们竟是一伙儿的，不过就算是扒上卢家了又怎样？他卢鹤鸣有个做通政使司副使的伯父，我是不能将他如何，但小爷我今儿个非得让你吃个教训不可。”
说着，陈在方拍了拍手，从楼下跑上来西个彪形大汉，一看便知是他豢养的打手。
“给我上去按住那个胖子。”
情势急转，方才还脸色难看的跟班，此时也跟着得意起来，这个胖子方才如此戏耍他，待会儿定要他好看。
此时脸色难看的变成了卢鹤鸣，对方带的是专业打手，那一身腱子肉，那沙包大小的拳头，他毫不怀疑，这要是一拳下去，对方能跪下来求他别死。
而他们这边，只有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胖子，一个半大孩子，战斗力最强的应当还是方子与，但此事与他无关，卢鹤鸣不想将他牵扯进来，主要是牵扯进来也无济于事，无非是多个挨揍的沙包罢了。
“且慢！”
陈在方胜券在握，抬手示意自己的人先停下，不介意给对方一个求饶的机会，“卢案首有何话说？”
“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为了一点小事闹得这般难看，日后同为府学同窗，多个朋友也多条路不是。”
陈在方嗤笑出声，“呵，若是这种废话便不必再说了，如果你是想求饶的话，说些我想听的，说不定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你这位朋友。”
卢鹤鸣站起身来，不紧不慢道：“那你想听什么呢？”
陈在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就说你是沽名钓誉之徒，请陈少宽宏大量，饶恕……”
“饶恕小人的冒犯之罪？”
卢鹤鸣接过话头，虽嘴里说着这种求饶之语，脸上却面无表情。
陈在方抚掌大笑，肯定道：“对，就这么说，表情再真诚点，小爷万一听着心情好就将你们当成一个屁，给放了。”
而卢鹤鸣听到楼下的动静，勾唇一笑，“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1]？陈公子，想听这些你还是早些回家洗洗睡吧。”
“你……”
这人是讥讽他在白日做梦呢，陈在方气急，想立马让自己带来的人上前将这作弄他的人按住，好出一口恶气。
“是何人在此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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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诗经》《相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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