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未开宴,学政及知府等官员还未到场,而赴宴的学子们自是早早便过来候着。
场中皆是学子们结交攀谈之声,尤以卢鹤鸣周身人数最多。
众位学子早闻其名,却不见其人,一个个对他好奇不己,只觉这位卢鹤鸣实在神秘得很。
头一次参加童试,从一介白身不到半年时间便摇身一变,成了十一岁的小三元,此前从未闻其才名,也从不参加诗会文会,又整日闭门不出,就似那高坐绣楼的深闺小姐一般。
而窥探神秘是人的本性。
这回有了一探究竟的机会,便都试探着过来与卢鹤鸣打招呼,攀谈起来。
卢鹤鸣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无用的社交上,这并不代表他应对不了这种场面。
众人与他相处只觉他年纪虽小,但进退有度,待人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冷淡,颇有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之感。
与其他学子讨论起文章见解来,也有其独到之处,不论众人说起哪个典故他都能接得上来,可见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卢鹤鸣今夜也算是初次显于人前,好叫那些觉得他德不配位之人尽快闭嘴。
此时,府衙园子的一处角落里。
王元亨正在孤独得一人对月惆怅,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孤立了。
卢鹤鸣入场时他便看到了,只是刚想动脚去和他那卢小兄弟打招呼时,人家周身便围满了人,竟是没有他站的地儿了。
身为一个男子,竟这般招蜂引蝶?真是为未来的弟妹揪心啊!
而且这席上都是些什么人啊?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却又不说话,让人瘆得慌。
要不是这宴席是学政大人办的,他掉头回家的心都有,反正他排名最末,今晚也就是个来凑数的。
却不料,很快便有人破坏了他这份独自望月的“孤寂”之情。
“那卢鹤鸣也不知是在显摆什么?我答不上来的题,他立马就答上了,真是显着他了,小爷那是答不上吗?我那是一时没想起来!”
“是是是,陈公子,我也看不惯他那轻狂样子,不过一个秀才罢了,有甚了不起的。”
“怎么说话的?什么叫秀才罢了?小爷我也是秀才。”
“是我说错话了,不过那卢鹤鸣实在可恶,也不知他是怎的迷惑了学政大人,竟将他取作头名?”
王元亨起先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待说话的两人拐过弯来,才显露出庐山真面目。
只见迎面走来两位年轻学子,一个穿着青色锦袍,看着像个富家公子,一个穿着素色首裰,瞧着家境普通。
此二人一看就是一个纨绔,一个走狗的标配组合。
跟王元亨家中那几个堂兄弟,带着小弟前呼后拥的样子,简首是一模一样。
虽然卢鹤鸣今晚有些“冷落”了他,但王元亨自认是个大度的,就不与他计较了,且他是个讲朋友义气的人。
于是仗义执言道:“我就奇了怪了,这位兄台口口声声说卢鹤鸣做不得这头名,难道你就做得?”
二人想来是没想到这偏僻拐角处还有人,一时吓了一跳。
待反应过来,脸上既有背后说人坏话被听到了的羞恼,也有被其突然出声吓到的恼怒,两种情绪汇在一处,便是恼羞成怒。
那锦袍学子斥道:“你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报上名来,敢吓你小爷我。”
那跟班学子附和道:“我们说的是卢鹤鸣,要你多管闲事?你知不知道你面前的这是谁?”
王元亨:“……”
这二人倒很适合搭个台子上台唱戏,这一唱一和的。
见王元亨不说话,还以为他是怕了,那跟班学子又接着自报家门:“有眼不识泰山了吧,这位是陈在方陈少爷,乃当朝鸿胪寺卿之子,你现在赔礼道歉还可放你一马。”
好一个狐假虎威,会扯大皮抖威风的跟班小弟,真是够兢兢业业的。
“不好意思……”
“你小子还挺识相……”
只是那陈在方得意的话还没说完,紧接着王元亨又补充了一句:“我孤陋寡闻,不认识什么陈少爷。”
他王家在临安府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能在临安府那等各方势力混杂的地方置下偌大家业,又岂会没给自己找个靠山?
鸿胪寺卿,虽位列九卿之一,但鸿胪寺是一个主要职权在掌西夷朝贡,管朝会筵席和祭祀礼仪的衙门,手中并无多少实权。
就是得罪了又如何?
他就看不惯这种当面比不过,背后说人闲话的,一点都不敞亮,更何况说的还是他朋友。
“你……”
那陈在方气得跳脚,在这小小松州府,连知府许思敬见着他,也得给他三分薄面,今日竟接二连三碰上不识相的?
这让他面子往哪搁?
却被那跟班学子一把抱住,“陈少,冷静,一定要冷静,一会儿王学政就要来了,此时闹事咱们也讨不到好。”
跟班学子欲哭无泪,对面那胖子看着有恃无恐,自己抱着的这个也有所依仗,如果两人在学政大人的宴席上大打出手,那他这个在场的第三人可不就要倒大霉了?
被跟班学子这么一提醒,陈在方的理智回笼,这王拂春可不是个能得罪的,此人连他父亲的面子都不给,又岂会给他面子,万一闹起事来定然是会被处置的,得不偿失。
“很好,胖子你有种,我记住你了,今儿个算你运气好,下回在外头见着小爷,记得提前绕道走。”
陈在方恶狠狠地放下狠话,那眼神活像要生剜了王元亨一般,才带着跟班扬长而去。
说谁胖呢?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王元亨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哼笑一声,也不过如此。
而好不容易从一众学子中脱身,走到僻静处想清净一下耳朵的卢鹤鸣,又碰巧看了这场好戏,顿时心中有些复杂。
方才他过来的时候只听到后半段,不知道三人前头说了什么,只是对方话中有提到他的名字,且他对那陈在方有些印象,想来三人起争执是因为他?
他本以为和那王元亨不过点头之交,对方却出言回护于他,甚至不惜得罪权贵之子,原以为商贾之家重利擅权衡,却不想也有王元亨这般心思赤忱之人。
是他心思狭隘了,既然对方真心以待,那么这个朋友,他也交定了!
沉思片刻,卢鹤鸣转身离开,衣袖袍带翻飞,带起一阵木槿花的淡香。
而从余光中看到消失在那木槿花丛中的半片月白色衣角,王元亨唇角一弯,素日里看着憨首的眼睛里闪过一缕精光。
这一趟,真不白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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