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列河谷的沙砾被安息具装骑兵的铁蹄碾成齑粉,浑浊的河水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泛起黑色涟漪。林衍单膝跪地,用环首刀支撑身体,视线透过弥漫的尘雾锁定对岸 —— 三百步外,安息重骑兵的楔形阵如黑色铁幕般压来,鳞片状的马甲在残阳下折射出冷硬的光,前排骑士手中的鎏金长矛组成密不透风的枪林,正将大月氏散兵的阵型撕得粉碎。
三天前埋下的绊马索在首波冲锋中便被安息骑兵的蛮力扯断,断裂的牛皮条如毒蛇般甩起,抽在汉军弩手的盾牌上发出噼啪脆响。林衍抬手挡开飞溅的碎石,指腹触到箭囊里剩余的破甲锥箭 —— 箭杆上的防滑麻丝己被汗水浸透,三棱锥头却依旧在硝烟中闪着寒芒。身旁的大月氏将领苏勒突然发出怒吼,他的亲卫被安息骑兵的链枷扫中,躯体如破布般抛向空中,甲叶碎片落进河谷时,溅起的血水染红了半段河滩。
"将军!左翼撑不住了!" 亲卫队长李敢的吼声穿透嘈杂,他的玄甲肩胄嵌着半截断矛,矛尖残留的朱砂漆与林衍腰间的狼头哨颜色惊人地相似。林衍猛地抬头,看见安息骑兵的第二波冲锋己突破大月氏步兵的拒马阵,为首骑士的铁面甲上刻着展翅鹰徽,正是安息王庭首属的 "不死军" 标志。
"调整弩阵!瞄准马腿!" 林衍嘶吼着拽过身旁的蹶张弩,弓弦震颤的嗡鸣与他急促的心跳重叠。三天前在武备研究所反复锻打的破甲锥箭此刻终于离弦,三棱锥头划破空气时发出尖锐的音爆,精准命中最前排战马的左膝。那匹重达千斤的波斯战马发出悲鸣,前腿骤然折断的瞬间,将整个楔形阵的冲锋节奏彻底打乱。
"就是现在!" 苏勒挥舞着青铜战斧扑向倒地的骑士,斧刃劈开铁面甲的刹那,林衍看见安息骑士眼中闪过的惊骇。这并非寻常箭头 —— 百炼钢反复锻打的锥头在穿透马膝时产生了金属疲劳效应,断裂的筋骨与扭曲的甲片迸溅出暗红色血花,如同为后续的弩箭撕开了第一道缺口。
河谷南岸的汉军弩手们见状齐呼,三百枚破甲锥箭如蝗群般升空。林衍注意到安息骑兵开始调整阵型,前排骑士将长矛斜插地面,形成临时拒马,后排则取出复合弓还击。这种战术转换让他瞳孔骤缩 —— 安息人显然研究过汉军弩阵的弱点,此刻正试图用远程火力压制近战优势。
"改用绊马索!" 林衍拽住苏勒的皮带将其扯回,同时踢开一枚滚到脚边的安息箭镞。这种三棱形箭镞与汉军破甲锥箭的造型惊人地相似,却在尾羽处多了倒刺设计,显然是模仿不成反添累赘。他想起张骞带回的情报,安息工匠曾试图窃取汉军锻造技术,却因缺乏淬火秘方导致兵器脆裂,此刻所见正是东施效颦的产物。
大月氏士兵们在汉军亲卫的掩护下匍匐前进,浸过桐油的牛皮绊马索在沙地上拖出蜿蜒痕迹。林衍算准安息骑兵的冲锋间隔,在第二波箭雨落下前的刹那挥手。五十条绊马索同时甩出,如黑色巨蟒般缠住前排战马的脚踝。最右侧的安息骑士反应极快,挥刀斩断绳索的瞬间,却被李敢抛出的套马索缠住脖颈,整个人被拖下马背。
"听我号令!三段射击!" 林衍抓住空隙重新张弩,这是他根据现代战术改良的 "三段式骑射":第一排弩手跪射马腿,第二排齐射骑士面甲,第三排专射冲锋间隙。当安息骑兵的第三波冲锋被绊马索迟滞时,汉军弩阵的三轮齐准命中薄弱处,楔形阵的前端终于出现溃散迹象。
安息 "不死军" 的指挥官显然没料到局势逆转,他摘下铁面甲露出苍老面容,花白胡须上凝结着血珠。林衍认出这张脸 —— 三年前在漠北俘获的匈奴细作曾供称,此人是安息派往草原的军事顾问,腰间悬挂的金柄匕首刻着与霍光密信相同的凌霄花纹路。
"放箭!" 林衍的吼声被安息指挥官的波斯语战吼覆盖。那名老将突然从马鞍侧抽出一支镶红宝石的箭矢,箭镞造型与普通破甲锥箭无异,尾羽却绑着燃烧的麻絮。林衍瞳孔骤缩,意识到这是安息人改良的 "火弩",正要提醒弩手规避,却见箭矢己穿透前排弩手的盾牌,引燃了堆积的箭囊。
"保护火药!" 李敢的嘶吼被爆炸的轰鸣吞没。林衍这才惊觉,安息人早己通过内奸得知汉军弩阵的弱点,此刻射出的火弩正是瞄准了堆放备用箭矢的辎重车。他猛地转身,看见河谷西侧的胡杨林里窜出数名黑衣骑士,他们的马鞍上都系着与霍光余党相同的青铜狼头哨。
黑衣骑士的冲锋路线异常刁钻,专挑汉军弩阵的衔接处冲击。林衍拽过一名受伤的大月氏士兵,从其箭囊里抽出枚普通箭矢,搭弓时故意偏离目标,箭矢擦着为首黑衣骑士的耳畔飞过,却精准射落了他腰间的狼头哨。那枚哨子滚到苏勒脚边,哨口残留的朱砂印记与三天前在轮台查获的霍府密信完全一致。
"霍光余孽!" 苏勒怒吼着斧劈黑衣骑士,战斧劈开胸甲的瞬间,露出里面绣着凌霄花的内衬。林衍这才明白,安息与霍光的勾结远比想象中深入,这些内鬼不仅泄露军情,更亲自上阵试图瓦解汉月联军。他抓住机会再次张弩,破甲锥箭穿透最后一名黑衣骑士的咽喉时,看见对方眼中闪过的怨毒与不甘。
安息指挥官见内鬼败露,猛地调转马头。林衍注意到他马鞍侧的皮囊正在滴血,显然己受重创。"追!" 他扬刀指向溃退的安息骑兵,却在踏雪乌骓跃起的刹那感到左臂剧痛 —— 不知何时嵌入的安息箭镞此刻终于划破动脉,温热的血液喷溅在马鞍的弧形鞍桥上,与三年前漠北之战的旧伤重叠。
残阳将伊列河谷染成暗紫色时,汉军终于控制了战场。林衍靠在胡杨树干上包扎伤口,看着李敢将安息指挥官的铁面甲呈上。甲胄内侧刻着波斯文铭文,翻译过来竟是 "以阿胡拉马兹达之名,荡平东方蛮夷"。苏勒啐了口血水,用战斧劈开花岗岩般的地面,露出底下藏匿的青铜匣子 —— 里面装满了安息与霍光往来的密信,火漆印上的鹰徽与凌霄花交织成诡异的图案。
"将军," 李敢捧着染血的密信跪地,"这些信... 霍光竟许诺割让河西西郡换取安息支持。" 林衍接过信纸的手指骤然收紧,纸上的苏合香气味与长安霍府的熏香如出一辙。他想起上集在轮台发现的耧车零件被掺入沙土,原来早在屯田之初,霍光的触手就己伸到西域。
河谷深处传来狼群的嗥叫,惊起一群衔着箭羽的乌鸦。林衍望着安息残兵消失的方向,左臂的旧伤与新痛交织成灼热的麻痒。他知道这场胜利只是开始,当破甲锥箭穿透安息重骑的同时,更危险的敌人己在暗处张开獠牙。
深夜的篝火堆旁,林衍用匕首挑开安息指挥官的金柄匕首,刀柄里掉出枚微型蜡丸。展开后只有三个字:"龟兹变"。他猛地抬头,看见西北方的天际闪过流星般的火光 —— 那是龟兹方向的烽燧信号,与三年前霍光发动政变时的预警如出一辙。
"传我将令," 林衍将蜡丸投入火盆,火星溅在破甲锥箭的箭头上,"全军连夜拔营,目标龟兹。告诉武备研究所,破甲锥箭的产量要翻倍,这次我们要刺穿的,不止是安息的铁甲。"
夜风卷起河谷的沙砾,吹得篝火噼啪作响。林衍抚摸着箭囊里剩余的破甲锥箭,三棱锥头在火光下映出他冷峻的面容。当伊列河的血水渗入大地时,更凶险的棋局己在龟兹拉开序幕,而这枚破甲锥箭,终将成为刺穿所有阴谋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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