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挂钟突然发出“咔嗒”一声，指针划过九点十分。
萧天这才惊觉离考试结束只剩二十分钟，指节捏得发白的领针“当啷”掉进口袋。
他猛地转身往考场跑，鞋跟磕在台阶上发出闷响——老吴的女儿还在等救命钱，陈九爷要的法学文凭是他在陈家立足的最后筹码，林远刚才那通“撕了也行”的电话，此刻正像根烧红的铁签子戳在他后颈。
推开考场门的瞬间，消毒水混着油墨的气味涌进鼻腔。
隔间里的日光灯嗡嗡作响，他一眼就看见那个穿格子衬衫的书生——枪手书生正抓着试卷边缘，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试卷纸页发出“刺啦”一声轻响。
“等等！”萧天冲过去的脚步声撞在隔板上，惊得旁边考生抬起头。
他喉结滚动，声音发紧，“钱我加倍给，求你别撕！”
书生猛地抬头，眼尾泛红，额角还沾着半片碎发。
刚才陈家派来的中间人大概又骂他“穷酸读死书的”了，此刻他嘴角还挂着冷笑：“加倍？他们陈家让我在楼道里等三小时，说‘枪手也配坐贵宾室’的时候，怎么不提加倍？”他另一只手攥着半张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文被揉成一团，“我给人代考三年，头回见雇主把人当狗遛——反正这破考试他们要的是名字，卷子内容谁看？撕了干净！”
“他们要看！”萧天急得往前半步，膝盖撞在隔板上生疼。
老吴昨天塞给他的复习资料还在兜里，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陈九爷要的是能过司法审核的真文凭，不是废纸！你现在撕了，我拿什么——”
“拿什么保住老吴的女儿？”书生突然笑了，笑得眼角沁出泪，“你当我没听见？刚才林少在走廊里说的那些话，我在厕所听得清楚。老吴替陈家顶过矿难事故，现在病了就被扔在地下室，女儿在ICU每天烧八千——”他手里的试卷又撕开一道缝，“你求我有什么用？陈家动动手指就能断了医药费，你个赘婿——”
“够了！”萧天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老吴蹲在楼道里给女儿发语音时的背影，想起老人手机屏保上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想起林远碾在答题卡上的皮鞋，想起陈雪柔今早递给他准考证时欲言又止的眼神。
这些画面在脑子里炸成一片白光，他突然弯腰抄起旁边的塑料凳，“你再撕一页，我现在就砸了这破考场，让所有人知道陈家找枪手！”
书生的手顿住了。
他盯着萧天发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你疯了？”
“我疯了。”萧天把凳子往地上一墩，金属腿擦过瓷砖发出刺耳的尖响。
他往前一步，阴影笼罩住书生，“但我知道，你今天要是敢把这张卷子变成碎片，明天全城报纸头条就是‘陈家赘婿联合枪手伪造学历’——到时候陈九爷要杀人灭口，你觉得是先找我，还是先找你？”
书生的瞳孔缩了缩。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试卷，指腹蹭过自己刚写的“合同违约责任”那行字，突然骂了句脏话，把试卷往桌上一摔：“算你狠。”
但下一秒，变故突生。
书生大概是被羞辱得狠了，突然又抓起试卷往嘴里塞！
唾液混着纸纤维粘在他嘴角，他瞪着萧天，含糊不清地喊：“大不了鱼死网破——”
“操！”萧天脑子“嗡”地一声。
他扑过去时带倒了塑料凳，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左手捂住书生的嘴，右手去抠他后槽牙，纸页的碎屑扎得指尖生疼。
书生挣扎着用膝盖顶他后腰，他咬着牙把人往墙上按，另一只手攥成拳砸在对方胃部——这是前世送外卖时跟保安学的，专打没防备的。
书生“嗷”地一声弯下腰，嘴里的纸团“呸”地吐在地上。
萧天抓起桌上的试卷，快速翻页检查：第三页右下角有个小缺口，其他部分完好。
他把试卷往怀里一揣，扯过旁边考生的草稿纸擦了擦手——掌心被领针扎的伤口还在渗血，在纸上洇出个暗红的小太阳。
“考务小哥！”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在考场里撞出回音。
坐在门口的考务小哥被吓了一跳，扶了扶眼镜：“这位考生，考试还剩十分钟——”
“我提前交卷。”萧天把试卷拍在桌上，指腹压着姓名栏的“萧天”两个字，“麻烦你现在转交主考官。”
考务小哥低头看了眼试卷，又抬头看他——这考生额角沾着汗，衬衫下摆从西裤里扯出来，活像刚跟人打了架。
但规矩是“考生自愿提前交卷不得阻拦”，他犹豫了两秒，还是接过试卷：“行吧，我这就送过去。”
主考官的办公室在考场隔壁。
萧天跟着考务小哥走过去时，听见里面传来翻页声。
推开门的瞬间，他看见五十来岁的女考官正捏着他的试卷，目光停在“论矿业合同中的免责条款效力”那页，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沿。
“这考生……”她抬头打量萧天，“你隔壁隔间的考生呢？”
“他身体不舒服。”萧天心跳如擂鼓，面上却扯出个笑，“我刚才路过看见他在吐，估计是吃坏了肚子。这种情况……试卷是不是该作废？”
女考官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两圈，又低头看试卷。
最后一页的案例分析写满了整张纸，连边缘都挤着补充的注释，显然花了不少心思。
她把试卷合上，推到考务小哥手里：“登记吧。”
“那我先走了。”萧天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等等。”女考官突然说，“你这卷子……比很多科班生写得扎实。”她顿了顿，“下次考试，别再跟人打架了。”
萧天的后背一僵。
他没回头，只是点了点头，快步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的穿堂风灌进领口，他这才发现衬衫后背全湿了。
摸出手机想给老吴发消息，屏幕却突然亮起——是陈家的私人号码。
“萧先生，”管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股少见的温和，“九爷说今晚家宴，让您跟少奶奶一起回来。”
萧天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陈九爷上次喊他回家吃饭，还是他刚进陈家那天，桌上摆着陈雪柔最爱的醉虾，却特意叮嘱“赘婿不吃海鲜”。
此刻窗外的阳光正透过玻璃斜照进来，把手机屏幕上的“家宴邀请”西个字，照得像团忽明忽暗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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