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集团顶楼的董事会议室内，深胡桃木长桌泛着冷光，二十余把真皮转椅像等待捕猎的兽，静伏在桌沿两侧。
萧天推开门时，中央空调的冷风正顺着领口往骨头缝里钻。
他扫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整，比通知时间早到十分钟。
主位上的陈九爷正低头拨弄佛珠，腕间那串老檀木珠子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
左侧首位坐着个穿墨绿唐装的男人，金丝眼镜后眼尾微挑，正是今早刚从香港飞回来的林峰。
“萧先生来得倒早。”林峰端起茶盏抿了口，杯沿沾着淡粉唇印，“听说你昨晚在宴会厅大谈改革？年轻人有冲劲是好，可商场不是过家家。”
陈九爷的佛珠停了一瞬，又继续有节奏地转动起来。
黄风从门口闪进来，公文包“啪”地砸在桌上：“萧先生，把你的提案发给我。”他扯了扯领带，喉结在松垮的领口下滚动，“我倒要看看，赘婿能想出什么金点子。”
萧天把U盘推过去时，指腹蹭到桌面的凹痕——那是上周陈九爷拍桌留下的。
他想起前世老主管说的“提案要像手术刀，精准才能服人”，喉结动了动：“方案里分三个板块，新能源社区配套、线上售房系统……”
“停。”林峰的指尖叩在桌面，像敲在萧天的神经上，“萧先生知道陈家地产去年的现金流吗？知道老客户维系成本占比多少吗？”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我在香港做过二十个社区改造项目，没一个敢在现金流吃紧时动根基。你这方案，不是改革，是找死。”
会议室里响起零星的低笑。
黄风把U盘往桌上一抛，塑料壳子撞出脆响：“林总说得对，萧先生还是多学学怎么当女婿，少插手集团事务。”
萧天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前世他做项目汇报时，客户拍桌骂“纸上谈兵”的场景突然浮上来——那时他攥着数据报表站了三小时，最后用利润增长37%的结果让所有人闭了嘴。
他压下心头的火，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沓资料：“这是近三个月的市场调研，年轻人购房偏好里，‘配套完善’占比68%，其中充电桩需求……”
“够了。”陈九爷的声音像块沉底的石头，佛珠在腕间划出半道弧，“萧先生，你说的这些，林总在香港早玩过了。”他扫了眼墙上的钟，“散会吧。”
黄风“腾”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保安，送萧先生出去。”
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己经站在门口，手臂交叠在胸前。
萧天攥着资料的手青筋凸起，指节泛白。
他看见陈雪柔坐在长桌尽头，垂着眼翻文件，发梢遮住了表情。
“萧先生请。”保安的声音像块冷铁。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萧天听见会议室里传来陈雪柔的轻笑：“果然是个……”话音被电梯运行的“叮”声截断。
他靠在电梯壁上，喉咙发紧。
玻璃幕墙外的云层压得很低，像块湿布蒙在头顶。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小琴的消息：“董事长让助理去你办公室拿提案了。”
楼下大厅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
萧天站在旋转门前，看玻璃里自己扭曲的倒影——西装是陈雪柔去年买的，尺码大了两寸，此刻松松垮垮挂在身上。
他摸出烟盒，刚抽出一根，就被保安喝止：“大厦内禁止吸烟。”
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林峰”。
“萧先生，赏脸吃个午饭？”林峰的声音里带着笑，“云顶会的佛跳墙不错，我让厨房留了位置。”
萧天盯着玻璃上自己皱起的眉。
前世谈合作时，对手突然示好往往意味着两种可能：要么想探底，要么想设套。
他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最终按下接听键：“半小时后到。”
云顶会的鎏金匾额在正午阳光下晃眼。
萧天推开雕花木门，檀香混着热汤的香气扑面而来。
二楼雅间里，林峰正和三个穿定制西装的男人碰杯，见他进来，笑着招手：“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恒通的王总，瑞丰的周董……”
王总抬眼扫了萧天一眼，指尖敲了敲桌沿的红酒杯。
周董的目光在他的西装上停留两秒，端起茶盏抿了口，嘴角扯出半道笑。
“萧先生的提案我看了。”林峰把iPad推过来，屏幕上是萧天昨晚修改的方案，“我有个合作想法……”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纱帘翻卷。
萧天的后颈泛起凉意——这几人的眼神太像前世那些等着看他出丑的客户，表面客气，眼底全是审视。
他接过iPad时，袖口蹭到桌角的烫金名片，“浩然地产”西个字刺进眼里。
“萧先生？”林峰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
萧天抬头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虚点：“林总不妨首说。”
雅间里的挂钟“滴答”走着。
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混着服务员的惊呼。
萧天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摸出来看——是条陌生短信：“转角夜未眠酒吧，有人等你。”
他盯着屏幕上的字，窗外的云层突然裂开道缝，阳光漏下来，照得“夜未眠”三个字在对面楼墙上投下暗红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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