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爷的别墅晚宴设在顶楼空中花园。
当萧天跟着陈雪柔跨出电梯时,水晶灯在穹顶流淌成星河,穿高定的宾客们端着香槟,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来。
"这就是陈家那位赘婿?"
"听说上回慈善宴连红酒杯都拿反了。"
细碎的议论钻进耳膜,萧天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前世挤地铁时被踩了脚,他都没这么难堪过。
但今天不一样,小琴今早替他熨西装时特意说:"里衬要平,体面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他抬头看向陈雪柔的侧影,她今晚穿了月白色丝绒裙,发间别着那枚翡翠胸针,连步幅都像量过尺子似的精准。
"跟紧我。"陈雪柔忽然低声说,声音轻得像被风卷走的羽毛。
萧天一怔,这是她半个月来对他说的第一句不是命令的话。
主桌那边传来陈九爷的笑声。
这位地产大亨今天穿了藏青唐装,腕间佛珠泛着油润的光,正拉着个穿墨绿旗袍的老妇人说话。
那老妇人是本地商会的林夫人,上回宴会上还当面说萧天"吃软饭"。
"萧先生。"有侍者端着托盘经过,银盘里的马卡龙堆成小塔。
萧天刚要摇头,余光瞥见陈雪柔的指尖在身侧轻轻点了两下——这是今早她教他的:"宴会上别总拒人于千里,吃块甜的,表情会软和些。"
他捏起枚粉色马卡龙,咬下去时杏仁香在舌尖炸开。
正这时,斜对角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穿灰西装的老者捂着胸口栽倒在地,银叉从指缝滑落,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的线。
周围人尖叫着后退,碰翻的香槟在地毯上洇出深色污渍。
林夫人的珍珠项链撞在桌角,圆滚滚的珠子骨碌碌滚到萧天脚边。
"低血糖。"萧天蹲下身时,膝盖压到了老者的西装下摆。
他指尖搭在对方手腕上,脉搏跳得像擂鼓,额角却沁着冷汗——前世在便利店打工,总见送外卖的小哥犯这毛病。"别碰他!"有宾客喊,"万一是心脏病呢?"
陈雪柔挤过来,高跟鞋的细跟几乎要戳到萧天手背。
她俯下身时,茉莉香混着紧张的喘息:"你确定?"
"确定。"萧天抬头,看见陈九爷站在人群外,佛珠在指间转得飞快。
他提高声音:"要蜂蜜水,温的。
再找个人按住他虎口。"侍者跌跌撞撞跑开,陈雪柔突然蹲下来,指尖准确扣住老者手腕的虎口位置——她的指甲修得圆润,此刻却掐得发白。
蜂蜜水端来的时候,老者己经能半坐起来。
他抓着萧天的袖子,声音发颤:"小友...怎么看出来的?"
"您刚才摸胸口的动作,是找口袋里的糖。"萧天指了指老者西裤侧袋鼓起的形状,"而且您额头凉,手心却潮,这是低血糖的典型反应。"
人群里响起零星的掌声。
林夫人捡回最后一颗珍珠,突然把珍珠串往桌上一放:"萧先生这脑子,该去管项目,不是当花瓶。"
陈九爷的佛珠停了。
他走过来时,唐装下摆带起风,扫过萧天肩头:"雪柔,带萧先生去露台透透气。"
露台风大,吹得陈雪柔的发梢扫过萧天下巴。
她摸出包纸巾递过去,指尖在他手背碰了碰:"你刚才...不像平时那样缩着。"
"平时?"萧天接过纸巾,擦着刚才扶老者时蹭到的红酒渍,"我平时什么样?"
陈雪柔没回答。
她望着楼下灯火,忽然说:"父亲让我盯着你,别被人挖走。"
话音未落,露台门被推开。
曹剑的笑声先涌进来:"陈小姐这话说的,我就是来叙旧的。"
这位燕王集团代表穿得比宴会上任何人都随意,白衬衫下摆松松塞在裤腰里,腕间还戴着运动手环。
他拍了拍萧天肩膀,力道大得像前世工地上搬砖的老张:"萧兄弟,上回在建材市场你帮我挑的钢材,到现在都没出过问题。"
萧天想起三个月前,陈九爷让他去建材市场"学点本事",是曹剑教他看钢材标号的。
那时曹剑蹲在水泥地上,用鞋底蹭开锈迹:"看这个,304不锈钢,耐腐。"
"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去燕王。"曹剑从口袋里摸出张名片,金属质地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本地新城区项目,缺个能镇得住场子的。
年薪八百万,项目分红另算。"
陈雪柔的呼吸顿了顿。
她退后半步,丝绒裙蹭过露台栏杆的雕花,发出沙沙的响。
萧天捏着名片,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八百万够给母亲换十间病房,够让小琴不再蹲在洗衣房手搓西装,够...他抬头看向别墅里的陈九爷,老人正隔着玻璃看这边,佛珠又转起来,一圈又一圈。
"曹哥,我现在是陈家女婿。"他把名片推回去,"上回陈老骂周氏老匹夫,说'家业是要传给自家人的'。"
曹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三秒,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他拍了拍萧天后背,力道比刚才轻了些,"但记住,燕王的门永远给你留着。"
露台门再次关上时,陈雪柔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她低头拨弄翡翠胸针,忽然说:"父亲书房的客户管理体系,是我十岁时他教我的。"
萧天心跳漏了一拍。
前晚小琴递给他的暗红绸面手册,封皮上的暗纹,确实和陈雪柔书房的镇纸花纹像。
"但你改的那版..."陈雪柔转身时,胸针闪了下,"比父亲的更周全。"
夜风掀起萧天的西装下摆,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小琴今早说"里子不能破",特意用蒸汽熨斗把褶皱都熨平了。
他望着陈雪柔的背影,突然觉得今晚的月亮虽然被云遮着,但云缝里漏下的光,己经够照亮些什么了。
"萧先生。"
阿强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这位陈家司机今晚穿了黑色西装,手里端着个青瓷酒壶,"后院的桂花酿醒了,您要不要去尝尝?"
萧天应了声,跟着阿强往楼梯走。
路过露台栏杆时,他瞥见曹剑正站在宴会厅里,和陈九爷碰杯。
两人的影子叠在玻璃上,像两株交错的树,根须却扎在不同的土里。
阿强走在前面,酒壶里的酒晃出细碎的响。
他突然说:"上回在建材市场,曹先生买了三车钢材,其中两车...是给周氏集团的。"
夜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萧天脚步顿了顿。
他望着阿强的后颈,那里有道旧疤,像条褪色的蚯蚓——他记得三年前陈家车库失火,是阿强把陈雪柔从车里抱出来的。
"桂花酿要趁热喝。"阿强回头笑,眼角的皱纹堆成花,"不然就该醒过味了。"
月亮终于从云里钻出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叠成模糊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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