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切进陈宅书房，陈九爷捏着茶盏的指节泛白，青瓷杯底与檀木案几相碰，发出细碎的脆响。
"你说什么？"他声线像浸了冰碴子，"把《商道要略》电子版卖出去？"
萧天站在案前，喉结动了动。
昨晚在山神庙里，他盯着拳谱封皮的刻痕突然想起，陈九爷书房那本祖传商典，封皮纹路竟与拳谱如出一辙——都是陈家三代经商的心血。
此刻他盯着老人眉峰下阴鸷的目光，指尖悄悄掐进掌心："九爷，现在不是您当年打天下的时候了。"
"混帐！"陈九爷拍案而起，茶盏应声跌落，在青砖地上摔成几片。
他指着萧天的手在发抖，"那是陈家从码头搬运工做到地产大亨的命根子！
你个上门的废物懂什么商道？"
"我懂现在的商人打开手机就能查市场数据。"萧天不退半步，目光扫过墙上"商者仁心"的鎏金匾额，"您当年靠信息差赚第一桶金，可现在谁还信'祖传秘方'那套？
上个月我帮建材市场老张做促销，用您书里'分阶定价法'，三天清了半年库存——"他从西装内袋抽出张皱巴巴的收据，"这是老张给的谢礼，三千块。"
陈九爷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
他弯腰捡起茶盏碎片，指腹擦过"陈记"二字的暗纹，想起上周末老友聚会，那些小辈企业家聊起"数字化转型"时看他的眼神，像在看老古董。
"就算要卖......"他背过身去，声音闷在雕花屏风后，"得删了第三章'行业垄断术'，第五章'政商往来要诀'。"
萧天心口一松，却仍保持着恭谨："我拟了个'商业策略精华版'，只留营销、供应链、客户管理三章。
买家买的是电子版权限，纸质原典还在您书房供着——"他顿了顿，"这样既显陈家胸襟，又不失体面。"
陈九爷转身时，眼里的阴鸷淡了些，却仍绷着嘴角："要是砸了陈家招牌......"
"我兜着。"萧天说得干脆，喉结在晨光里滚动，"今天下午三点，西市广场。"
西市广场的遮阳棚被风掀起一角，陈雪柔抱着胳膊站在摊前，高跟鞋尖不耐烦地叩着大理石地面。
她穿了件藕荷色真丝衬衫，袖口却沾着方才搬展架时蹭的灰——这让她更烦躁了。
"雪柔小姐，您来搭把手？"小琴踮着脚挂横幅，红绸子在风里扑棱，"萧先生说要'视觉冲击'。"
陈雪柔抬头瞥了眼"陈家商道·智慧共享"的金色大字，冷笑："他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抬手扶住横幅杆子。
指尖刚碰到红绸，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议论。
"那不是陈家那个赘婿吗？"
"听说要卖祖传商典？笑死，陈家的东西能轮到他卖？"
"嘘，你看那女的，陈雪柔！
这事儿怕不是陈家默许的......"
萧天从广场另一侧跑过来，额角挂着汗，手里攥着几摞传单。
他看见陈雪柔在帮小琴，愣了一瞬，随即弯起眼睛："来得正好，雪柔。
等下我讲案例时，你帮我翻手册——"
"谁要帮你？"陈雪柔甩开手后退半步，却没真走。
她盯着萧天发梢的汗滴顺着后颈滑进衣领，突然想起今早父亲在书房说的"删改三章"，心里像被猫抓了把。
阿强开着商务车停在路边，从后车厢搬出投影仪："萧先生，设备调试好了。"他冲小琴挤挤眼，"方才在停车场遇见王记建材的张总，说要来凑个热闹。"
萧天眼睛亮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搓了搓手，跃上临时搭的木台，清了清嗓子。
广场上的人渐渐围过来。
有拎菜篮的大妈，有穿西装的白领，更多的是举着手机拍视频的年轻人。
"各位叔伯兄弟！"萧天声音洪亮，"今天不卖货，不卖课，卖的是陈家三代人总结的'赚钱门道'！"他举起平板，屏幕上是《商道要略》的电子封面，"您开餐馆的，学'客户留存五步法'能多留三成回头客；做批发的，用'淡旺季库存周转术'能省十万仓储费——"
"吹吧你！"人群里有人喊，"陈家要是真有这本事，怎么没见陈小姐把公司市值翻番？"
陈雪柔脸色骤变，手指掐进掌心。
她正要开口，却见萧天冲她微微摇头，转而笑着指向小琴："小琴，把上周帮刘婶水果店做的促销案例放出来。"
投影仪亮起，屏幕上是张对比图：左边是堆着烂苹果的摊位，右边是用"色彩堆叠法"摆出的彩虹果篮，底下标注着"促销前日均营收800，促销后2300"。
"刘婶是小琴的表姨，没读过大学，没请营销团队。"萧天走到小琴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就按手册里的方法摆了三天，现在整条街的老太太都去她那儿买水果。"
人群里响起小声议论。
阿强适时挤到前排，举着手机喊："我侄子开奶茶店，用手册里'第二杯半价变种版'，上个月多赚了八千！"他晃了晃手机里的转账记录，"这是我侄媳刚发的！"
陈雪柔望着阿强脸上的笑，突然想起这个跟了陈家十年的司机，从前总把"九爷说"挂在嘴边，如今却替萧天说话。
她低头看手里的手册，封皮暗红绸面在阳光下泛着暖光，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翻这本书时，总说"这是陈家的根"。
可此刻翻到"客户管理"那章，她竟看出些从前没注意到的门道。
"现在开始竞价！"萧天的声音拔高，"电子版权限，永久使用，仅限前五位！
起价一万！"
"一万五！"
"两万！"
"三万！"
人群里举起的手机灯海晃得人眼花。
王记建材的张总挤到最前面，脖子涨得通红："五万！
我要！"
"八万！"穿黑西装的年轻人举着名片，"我是新阳贸易的，我们需要这套体系！"
陈雪柔望着平板上不断跳动的数字，突然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
她转头看向萧天，他正攥着话筒，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哪还有半分从前唯唯诺诺的赘婿模样？
"十万！"张总吼完，抹了把额头的汗，"不能再加了，这是我半年利润！"
现场突然静了一瞬。
萧天望着张总的眼睛，想起昨晚小桃咬着冷馒头说"想吃热乎的"，想起山神庙里太虚老人钉木板的咚咚声，想起小琴鬓角的草屑。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话筒："成交！"
掌声、欢呼声、手机拍照声炸成一片。
小琴跳起来抱了下旁边的阿强，又慌忙松开，耳尖通红。
陈雪柔低头看手册，指尖无意识地着封皮的刻痕——那道纹路，竟和父亲书房里的原典分毫不差。
晚风卷起广场上的传单，萧天蹲在摊前收拾设备，指节还在发抖。
手机突然震动，他接起来，听筒里传来陈家管家的声音："萧先生，九爷说今晚八点，陈家大宴宾客，您和雪柔小姐务必出席。"
他望着不远处陈雪柔的背影——她正站在路灯下，金镯子在腕间晃出细碎的光。
晚风掀起她的发梢，他突然想起今早她帮小琴挂横幅时，袖口那点灰。
"知道了。"他挂断电话，抬头望向渐暗的天空。
今晚的晚宴，会是另一场战役吧？
但至少，他己经迈出了第一步。
（全书完？不，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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