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爷办公室的檀木百叶窗被风拍得哐当响。
财务总监刚抱着萧天的方案离开，秘书就捏着一份文件战战兢兢地推门进来：“老爷，这是……小姐从巴黎发来的离婚申请。”
茶盏砸在红木案几上的声响惊得秘书打了个寒颤。
陈九爷脖颈青筋凸起，离婚协议上“陈雪柔”三个字被他用指甲抠出了褶皱：“她走的时候说要冷静三个月，这才西十五天！”
阿强端着新茶的手在门框边停住了。
他看见老爷西装领口的金纽扣都崩开了两颗，平日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乱成了鸡窝——上回见他这么动怒，还是十年前竞争对手在招标会上暗箱操作的时候。
“查！”陈九爷抓起镇纸砸向墙面，翡翠貔貅撞出了裂纹，“查那个姓萧的祖宗八代！他当初能混进陈家当赘婿，指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阿强低头应着，余光瞥见茶几上摊开的笔记本。
纸页边缘的粥渍在晨光里泛着浅黄色，最末页“小米说想上学”的字迹还带着笔锋的毛刺。
他突然想起今早送小姐回老宅时，那小子蹲在巷口给流浪儿系鞋带，袖口蹭了泥也不在意。
“阿强？”陈九爷的吼声让他猛地抬起头。
“是，这就去查。”阿强哈着腰退出去，指尖无意识地着西装内袋里的U盘——那是今早替小姐取的快递，里面存着她巴黎时装周的设计稿。
他瞥见走廊尽头的电梯灯在5楼亮起，想起小姐说过“下午两点董事会”，脚步不自觉地往会议室方向偏了偏。
陈氏集团顶楼会议室的冷光灯把陈雪柔的脸照得雪白。
她捏着话筒的指节泛青，投影屏上“2023年度战略规划”的标题刺得人眼睛疼：“关于与萧先生的婚姻关系，我正式提出终止。”
底下一片哗然。市场部经理推了推眼镜：“可三个月前您还说……”
“那是三个月前。”陈雪柔打断他，余光扫过会议室角落空着的座位——那是赘婿该坐的位置，“萧先生的能力有目共睹，与其让他继续占用陈氏资源，不如好聚好散。”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冰锥砸在大理石上，可喉咙里却泛着苦味。
上周在巴黎暴雨里，她翻到手机相册最底层：三年前台风夜，那个总被她冷脸相待的男人举着破伞站在公司楼下，西装后襟全湿了，却把伞面歪到她头顶：“陈总，车抛锚了。”
“散会。”陈雪柔合上文件，高跟鞋敲着地面往电梯走去。
经过茶水间时，她听见两个实习生小声议论：“萧先生昨天还带着小米去图书馆呢，那孩子现在能背二十首唐诗了。”
“嘘，没看陈总脸色？”
电梯门倒映出她发白的嘴唇。
陈雪柔突然按了关门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怎么会在意这些？
不过是个攀附豪门的废物，她当初就不该……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18层。
萧天抱着一个牛皮纸袋站在外面。
他额角沾着碎发，袋子里露出半截蜡笔盒，看见她时眼睛亮了一下：“雪柔，我正要找你。”
陈雪柔后退半步，电梯镜面映出两人重叠的影子。
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书墨味，和三年前暴雨里的潮湿不同，现在多了一股晒过太阳的温暖。
“不用了。”她别开脸，“离婚协议我己经提交，你……准备一下手续。”
电梯门缓缓合上。
萧天望着逐渐缩小的那抹冷白身影，手指无意识地着牛皮袋上的折痕——里面是小米画的星星，她用蜡笔涂了满纸金粉，说要贴在他床头。
夜风卷起巷口的梧桐叶时，萧天正蹲在台阶上给小米削苹果。
小姑娘啃着苹果突然拽他衣角：“萧哥哥，有个白胡子爷爷在看你。”
路灯照不亮楼角的阴影。
太虚道长抚着银须从黑暗里走出来，道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半枚青铜古镜：“小友，可还记得前日我在城隍庙说的话？”
萧天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起身时撞响身后的破自行车：“道长，我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太虚指尖拂过古镜，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昨日子时，紫微星突然偏移两度，主星周围有凶煞环绕却又隐隐有贵气相冲——这是命运逆转之相。”
萧天脚步停住了。
他想起今早陈九爷说“雪柔要谈”时，心脏漏跳的那半拍；想起小米用树枝在地上画的“谢”字，歪歪扭扭却重如千钧；想起陈雪柔刚才在电梯里别开的脸，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小友可知，赘婿二字，在命理中是‘借势星’？”太虚走近两步，道袍下摆扫过满地碎金似的银杏叶，“借得好，能化煞为运；借不好……”
他没说完，抬头望了眼萧天身后的居民楼。
三楼窗户透出暖黄色的光，是张奶奶在给孙子织毛衣。
“我教你一套《太虚引》，”道长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书册，“可破局，可改运。”
萧天接过书册时触到道长掌心的茧，像老树根的纹路。
他翻到第一页，上面用朱砂写着“心不动，则势不摇”，墨迹里似乎有细碎的星光在流转。
“容我想想。”他把书册揣进怀里，抬头时道长己不见踪影，只余满地银杏叶沙沙作响，像有人在说：“命运的转机，往往藏在最不经意的地方。”
楼上突然传来小米的叫声：“萧哥哥！张奶奶煮了酒酿圆子！”
萧天仰头笑了，晚风掀起他的衣角。
远处陈氏集团的霓虹招牌在夜雾里忽明忽暗，像颗不太亮却怎么也灭不掉的星。
他摸着怀里的书册，突然想起陈雪柔今早落在老宅茶几上的丝巾——是在巴黎买的，边角绣着极小的银杏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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