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电子钟跳到七点整时,萧天准时推开玻璃门。
"萧先生,热粥在保温桶里。"老板掀开盖子,白汽裹着米香涌出来,"今天加了红枣,小姑娘喝着暖。"
他拎着保温桶走向后巷,皮鞋跟叩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惊飞了几只麻雀。
转角处的消防栓还在,锈迹斑斑的金属表面多了道浅白抓痕——是小乞女上周躲他时挠的。
"小米。"他站定,放轻声音,"粥要凉了。"
墙根的纸箱动了动,露出半张小脸。
女孩的灰外套洗过了,虽然还沾着草屑,却没了之前的酸腐味。
她盯着保温桶,喉结动了动,又迅速低下头,用脚趾蹭着地上的碎砖:"我...我不白吃。"
"昨天你帮我捡回了公文包。"萧天蹲下来,把桶放在两人中间,"今天该我请你。"
三天前他在巷口掉了公文包,是这个总躲着他的小乞女追了两条街送回来的。
当时她攥着包带的手青一块紫一块,指甲缝里全是泥,只说"里面有好多纸,不能丢"。
小米的手指慢慢蜷起来,碰到保温桶的边缘又缩回去。
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是部掉漆的老人机,屏幕裂成蛛网:"我...我捡的。
能打电话的。"
萧天接过手机,金属外壳还带着她体温的余温。
他想起这几天观察到的细节——她会在清晨去垃圾桶翻旧报纸,把完整的儿童版剪下来叠成小纸船;会把别人丢的半块蛋糕用树叶托着,留给流浪猫;昨天他看见她蹲在便利店门口,用树枝在地上画歪歪扭扭的"谢"字。
"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他把手机小心收进西装内袋,"比陈家用水晶瓶装的红酒珍贵多了。"
小米的眼睛亮起来,像被擦过的玻璃弹珠。
她终于捧起粥碗,吹凉了才小口喝,鼻尖沾着米油:"萧哥哥...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指谁?
萧天没问。
他望着她睫毛上凝的水珠——是保温桶的热气熏的,不是眼泪。
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道淡粉色的疤,像条小虫子趴在皮肤上。
"等天再冷些,我拿件厚外套来。"他摸出块巧克力,是早上在公司茶水间顺的,"这个...甜的。"
小米接过去,却没立刻吃,塞进了外套最里层的口袋。
她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碗擦得锃亮还给他,转身跑了两步又回头:"明天...我教你认星星。"
巷口的梧桐叶沙沙响,萧天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
西装内袋的手机硌着心口,他忽然想起陈家客厅那面鎏金镜子——每次他进去,陈九爷都像在看镜子里的灰尘。
"萧先生,老爷让您去正厅。"阿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黑色轿车的远光灯在墙上投下狭长的影子。
正厅的水晶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陈九爷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手里转着翡翠扳指,身后的博古架摆着他和政商名流的合影。
见萧天进来,他把茶盏重重一放,青瓷与檀木碰撞出脆响:"听说你最近在巷子里当活菩萨?"
"是。"萧天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小米是流浪儿童,需要帮助。"
"帮助?"陈九爷扯了扯嘴角,"你当陈家的脸是慈善传单?
昨天王总夫人说在巷口看见你蹲地上和小叫花子说话,说陈家赘婿没个上不得台面的样儿。"
"所以您召我来,是要训我丢了陈家的脸?"
"我是奇怪。"陈九爷眯起眼,"你图什么?
装好人博同情?
想让雪柔觉得你有担当?"
萧天没接话。
他想起小米今天说的"你和他们不一样",想起她藏在口袋里的巧克力——那是比任何算计都纯粹的信任。
"我让人查了。"陈九爷从抽屉里抽出一沓照片,拍在桌上,"连续七天送热粥,第五天送厚毛衣,前天买了双棉鞋。
小叫花子的破纸箱换成了防雨布,是你让人送的?"
照片上的小米穿着红色毛衣,正踮脚把洗干净的空粥碗挂在消防栓上。
萧天认出那件毛衣是他上周在商场买的打折款,标签都没剪。
"你倒是会挑地方。"陈九爷冷笑,"那条巷子归陈氏地产管,过两个月要拆迁建商场。
你在那做慈善,是想让拆迁户觉得陈氏有人情味?"
"我没想那么多。"
"没想那么多?"陈九爷猛地站起来,翡翠扳指磕在桌沿,"你当商人是做义工?
逐利才是本性!
当年我从泥腿子爬到今天,靠的就是把算盘珠子拨得比谁都响!
你个赘婿有什么资格谈善意?"
"商人逐利没错。"萧天往前一步,西装下摆扫过红木桌角,"但逐利不该是全部。
当年您修第一座商场时,是不是也想过让更多人有地方买东西?
让下岗工人有摊位?
让城市多盏灯?"
陈九爷的手指顿在半空。
他想起三十年前在菜市场摆摊的日子,想起下暴雨时邻居帮他收菜,想起他第一次有能力给母亲买新棉鞋时,老人掉在鞋帮上的眼泪。
"您总说赘婿身份上不得台面。"萧天的声音沉下来,"可身份能决定什么?
小米是流浪儿,她给我送旧手机时,比某些穿西装的人干净百倍。
我是赘婿"
"放肆!"陈九爷拍桌的手震得茶盏跳起来,"你算什么东西,敢教我怎么做生意?"
"我算什么?"萧天的手也按在桌上,两人之间的檀木茶几发出吱呀轻响,"算个想证明,赘婿也能做好生意的人。"
空气里飘着檀香与怒气的混合味。
陈九爷盯着萧天发红的眼尾,忽然想起雪柔小时候摔了碗,也是这样梗着脖子说"我不是故意的"。
他扯了扯领带,坐回椅子里:"说吧,你想怎么做。"
"建社区服务站。"萧天从内袋掏出个笔记本,纸页边缘沾着粥渍,"拆迁后的商场留两层做儿童活动中心,给流浪儿童提供吃住和学习;招下岗工人当管理员,陈氏出场地和启动资金。
既解决民生问题,又提升企业形象——这比报纸上的慈善广告有用。"
陈九爷翻开笔记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预算表、人员架构图,甚至画了活动中心的草图。
最末页用红笔写着:"小米说想上学。"
"你...准备多久了?"
"从第一次见她开始。"萧天摸了摸内袋的旧手机,"我想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不只有巷子口的黑暗。"
陈九爷没说话。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想起今早秘书说的话:"萧先生最近总往图书馆跑,借的都是儿童心理学和社区管理的书。"
"方案放我这。"他把笔记本合上,"明天让财务总监找你。"
"是。"
萧天转身要走,陈九爷突然说:"雪柔今天从巴黎回来了。"
他脚步一顿。
"她说...要和你谈谈。"陈九爷拿起茶盏,吹开浮着的茶叶,"具体什么事,她没说。"
窗外的风掀起纱帘,带进来一阵桂花香。
萧天摸了摸内袋的旧手机,那里还存着小米用树枝在地上画的"谢"字——歪歪扭扭,却比任何字都重。
他不知道陈雪柔要谈什么,只知道明天,他要先去巷口,给小米带盒蜡笔。
她说想画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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