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咖啡馆的玻璃门被晚风撞得轻响，门铃发出细碎的叮铃。
萧天低头避开门框，鼻尖先撞上一缕焦苦的咖啡香——老板娘新磨的曼特宁，比上周的更浓些。
他找了最里侧的卡座，皮面沙发的凹陷刚好托住后腰。
笔记本摊开在木纹桌面上，钢笔尖悬在"文化+商业"几个字上方，墨水滴在"链"字尾端，晕开极小的圆。
玻璃窗外的霓虹在他镜片上晃，像极了陈雪柔耳后那颗朱砂痣的光——三天前在茶水间，他递设计图时瞥见的，当时她偏头避开，耳尖红得比痣还艳。
"还是老规矩？"老板娘端着马克杯过来，杯壁凝着水珠，"冰美式，少糖。"
萧天点头，指尖无意识笔记本边缘。
上周陈九爷把他从市场部调去管仓库，说是"历练"，可今早他清点库存时，发现三箱苏绣屏风的包装纸受潮起皱——陈家产业的物流链漏洞，比他想象中还大。
"如果做文化商业，得先解决品控。"他对着窗外的桂树喃喃，钢笔在"苏绣包装"旁画了个叉，"首播引流的话...得找非遗传承人站台。"
冰美式的凉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他突然想起前世在便利店打工时，总把泡面汤喝得见底。
那时候他也做过创业梦，攒了三年钱盘下间小铺子，结果遇上疫情，赔得连电磁炉都卖了。
现在倒好，穿越成赘婿，反而离"老板"更近了？
"可要是用陈家的资源..."他笔尖顿在"供应链"三个字上，喉结动了动。
陈九爷给他的"体面"是西装革履，可昨天在仓库，搬运工老周拍他肩膀说"萧哥，陈总给您开多少月薪？"时，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工资条——三千五，和前世便利店主管差不多。
"叮铃——"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
萧天抬头，看见小琴裹着浅蓝围裙站在门口，发梢沾着桂花瓣。
她手里攥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动，大概是在回消息。
"萧先生。"小琴发现他的目光，小跑着过来，发尾扫过卡座背。
她今天没戴陈家的银质胸牌，领口沾了点鱼鳞——早上她发消息说"秘制鱼的鱼鳞泡好了"，应该是在厨房忙了一整天。
"九爷让您回别墅。"小琴把手机屏幕转向他，是陈九爷的语音："晚宴七点，别让雪柔等。"
萧天低头看表，六点西十。
他合上笔记本时，钢笔帽"咔嗒"扣紧，像某种决心被按下确认键。"再等十分钟？"他指了指桌上的创业计划，"我刚理出点眉目。"
小琴歪头看他写满字迹的纸页，忽然笑出声："萧先生又在画饼啦？
上周说要改良陈家珠宝的包装，这周又想搞文化商业..."她伸手戳了戳"首播引流"西个字，"上回您说要教厨房阿姨拍短视频，结果李婶把锅烧糊了。"
萧天耳尖发烫。
上回确实搞砸了——他让李婶举着手机拍糖醋排骨的制作过程，结果她光顾着看镜头，把冰糖炒成了黑炭。
陈雪柔当时站在厨房门口，抱着手臂冷笑："赘婿的闲心，倒比管家还多。"
"这次不一样。"他把笔记本往怀里拢了拢，声音突然拔高，"我这都快当老板了！"
小琴的笑声像串银铃，惊得邻桌的老太太抬头。
她伸手揉了揉萧天的发顶："好好好，萧老板。"说着便去拉他的胳膊，"再不走，九爷该派阿强来抓人了。"
咖啡馆外的晚风裹着桂香，两人并肩往停车处走。
小琴的自行车停在梧桐树底下，车筐里还放着半袋生姜——她总说陈家的厨子不爱用新鲜姜，得自己去菜市场挑。
"萧先生最近...好像真有点不一样。"小琴跨上自行车时，忽然回头。
路灯在她眼尾投下暖黄的影，"上周您在仓库教工人用防潮棉，我隔着窗户看，您弯腰搬箱子的样子...像棵长在石头缝里的竹子。"
萧天愣住。
前世租房的窗台上有盆绿萝，他总忘记浇水，可那盆绿萝偏生得旺，藤蔓爬满整面墙。
他突然想起小琴说的"石头缝里的竹子"，或许自己现在就像那盆绿萝，看着弱，却怎么都压不垮。
"夜市新开了家糖画摊。"他鬼使神差地说，"等忙完这阵，带你去看。"
小琴的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她蹬了下脚踏板，自行车晃了晃："谁要和你去...先管好你自己吧。"
两人沿着林荫道往陈家别墅走。
路过便利店时，小琴突然刹车，车筐里的生姜滚出来两颗。
她蹲下去捡，马尾辫垂在肩头："萧先生，你说...要是我一辈子当陪嫁丫鬟，是不是也挺好？"
"陪嫁？"萧天蹲下来帮她捡姜，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背，"陈小姐要嫁人的话...你..."
"不是陈小姐嫁人。"小琴把生姜揣进围裙口袋，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是陈家的规矩。
小姐的贴身丫鬟，要是没嫁出去，就得跟着小姐过一辈子。"
路灯在她脸上投下明暗分界。
萧天想起上个月陈雪柔生日，小琴在衣帽间帮她戴珍珠项链，陈雪柔嫌链子太长，随手摘下来扔在妆台："这种老气的东西，你戴吧。"小琴当时弯腰去捡，珍珠滚了一地，她蹲在地上一颗一颗拾，像在拾自己的体面。
"我帮你赎身。"萧天脱口而出，"等我创业赚了钱，给你开家小茶馆，你最会泡茶了..."
小琴突然笑了，伸手敲他额头："萧老板，您连启动资金都没凑齐呢。"她跨上自行车，车铃叮铃作响，"走啦走啦，再晚九爷该掀桌子了。"
自行车尾灯在夜色里划出小红点，很快消失在别墅的雕花铁门后。
萧天站在门口，望着门内透出来的暖光，忽然听见客厅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是陈九爷的紫砂壶。
他整理了下西装领口，洗得发白的衬衫下摆从西装后摆露出来。
风掀起衣角，像在掀动某种即将破茧的东西。
门内传来阿强的声音："九爷，萧先生到了。"
客厅的水晶灯在头顶亮着，陈九爷坐在红木沙发上，手里攥着的玉牌泛着幽光。
他抬头时，目光扫过萧天胸前的工牌——"后勤部 萧"，嘴角扯出半丝笑意。
萧天迈步进门，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得像某种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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