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萧天站在浴室镜子前系领带。
淡蓝色的领带结在喉结处晃了晃,他对着镜子扯了扯,金属搭扣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昨夜辗转半宿,陈雪柔那条短信还在手机屏保上亮着,"明早九点,总部顶楼会议室"——她的私人号码存了三年,这是第三条消息。
前两条一条是"陈三少在机场醉了",另一条是"别让爸看见你出现在老宅后院"。
"叮"。
手机在大理石台面上震动,是小琴发来的消息:"萧先生,陈小姐的车在楼下等您。"
萧天指尖在手机壳上敲了两下。
陈家的车,副驾驶永远空着,司机老周会从后视镜里扫他三次——第一次确认他系了安全带,第二次确认他没碰真皮座椅,第三次确认他没往车窗上哈气。
电梯下到一楼时,他摸了摸西装内袋。
里面装着前晚整理的醉仙楼近三月流水账,边角被他翻得卷了边,像片被揉皱的银杏叶。
前世当餐馆会计时,他总把账本擦得比桌面还亮;现在这叠纸,倒像是他在陈家唯一能攥紧的筹码。
陈氏集团总部大楼的玻璃幕墙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萧天仰头看了眼38层的顶楼,喉结动了动。
电梯升到28层时停了,陈九爷的特助王姐抱着文件夹进来,香水味像把锋利的刀,割开电梯里的沉默。
"萧先生。"王姐垂着眼,指甲盖在文件夹上敲出规律的响,"陈董在38层办公室等您,陈小姐临时去了集团分部。"
电梯数字跳到38,"叮"的一声。
陈九爷的办公室门半开着,檀木香气裹着冷空调涌出来。
萧天刚跨进去半步,就听见皮椅转动的吱呀声。
"赘婿穿西装,倒像模像样。"
陈九爷翘着二郎腿,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把刮骨刀,从萧天的皮鞋尖往上扫,在领带结处顿了顿,"上个月陈三少的生日宴,你躲在后厨剥了三小时虾;上上个月陈雪柔的慈善晚会,你蹲在后台修了半宿话筒线。
现在突然要当经理?"
他指节敲了敲桌上的文件,封皮印着"醉仙楼人事任命书"。
"醉仙楼上个月亏了三十八万。"陈九爷抽出钢笔,笔帽在文件上敲出脆响,"陈雪柔说你会查账,我就给你个机会——把亏空补上,补不上..."他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陈家赘婿当街要饭,倒也是段好谈资。"
萧天盯着他指尖的钢笔。
那支万宝龙是陈雪柔二十岁生日送的,刻着"父慈女孝"西个字,现在被陈九爷握得变了形。
"陈董。"他声音平稳得像计算器按键,"醉仙楼的问题,可能不止账目。"
"哦?"陈九爷的眉毛挑起来,"赘婿还懂经营?"
"前世当会计时,见过餐馆被同行压价挤兑的。"萧天摸出西装内袋的账本,翻到最后一页,"醉仙楼客单价降了两成,客流量却涨了一成半——但食材成本涨了三成。"他指着一行红笔批注,"这月进的鲜鱼,比市场价贵了五块。"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
陈九爷的目光从账本移到他脸上,突然嗤笑一声:"行啊,给你三个月。"他抓起钢笔在任命书上签了字,"要是把醉仙楼搞黄了..."钢笔尖重重戳在"萧"字上,墨迹晕开像块伤疤,"就带着你的破账本滚出陈家。"
离开办公室时,萧天的后背沁出薄汗。
电梯降到12层,他按了暂停键。
金属门缓缓打开,穿堂风灌进来,吹得账本哗哗响。
他望着玻璃幕墙外的云,突然想起小琴昨天说的话——"醉仙楼是陈董发家的第一家店"。
或许陈九爷不是要他补亏空,是要他当块试金石。
下午三点,醉仙楼的红木招牌在太阳下泛着暗哑的光。
萧天推开雕花木门,堂厅里只坐了三桌客人。
穿青布衫的跑堂正擦着空桌子,见他进来,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萧经理?"
"先别叫经理。"萧天扯了扯领带,"后厨在哪边?"
"在后院——"跑堂话没说完,就见小琴端着茶盘从楼梯上下来。
青瓷茶盏碰在木盘上,发出细碎的响。
她抬头看见萧天,茶盘差点摔在地上。
"萧先生!"小琴快步走过来,眼神左右乱飘,"您...您怎么来了?"
"来上任。"萧天接过她手里的茶盘,"帮我端到雅间?"
小琴的手指在茶盘边缘绞成一团。
进了雅间,她反手闩上门,茶盏里的水晃出半杯:"萧先生,您不能接这个烂摊子!"
"怎么?"萧天把茶盘放在桌上,"陈董说这是机会。"
"机会?"小琴的眼眶突然红了,"醉仙楼从前不是这样的!
十年前陈董刚发家时,这儿的蟹黄汤包能从早卖到晚,连市长都来排队。"她抹了把脸,"可三个月前金玉楼开了,菜价压我们两成,还到处说我们用冻货..."
"金玉楼的老板是谁?"
"是陈董当年的司机老周!"小琴压低声音,"上个月醉仙楼的主厨被挖走,就是老周派人堵在巷子里,塞了张银行卡;前儿天有客人在网上说吃坏肚子,我亲眼看见评论区的图是金玉楼的后厨!"
她突然抓住萧天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萧先生,陈董这是要把您当靶子!
等醉仙楼彻底黄了,他就能说您没本事,逼您净身出户!"
萧天的手腕被掐得发疼。
他望着小琴泛红的眼尾,想起三天前在醉仙楼雅间,老吴说"王局长家的寿宴转去金玉楼了",想起陈雪柔手账上那行"可试用"的批注——原来不是试用他的能力,是试用他的韧性。
"小琴。"他轻轻抽回手,"你怎么知道这些?"
小琴咬了咬嘴唇:"我...我收拾陈小姐房间时,看见过陈董给老周的转账记录。"她从围裙口袋里摸出张照片,"这是五年前醉仙楼的周年庆,陈董抱着陈小姐站在门口笑...现在..."
照片里的陈九爷还没染白发,陈雪柔穿着红棉袄,手里举着个糖画。
萧天盯着照片里的笑脸,突然听见窗外传来唢呐声——是金玉楼的招客队伍,鎏金招牌在太阳下晃得人眼疼。
"萧先生?"小琴的声音带着哭腔,"您说话啊!"
萧天把照片收进西装内袋。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账本,指尖触到照片边缘的锯齿,像触到某种被藏起来的真相。
前世他被房东赶出门时,蹲在楼道里算过最后一笔生活费;现在他站在将倾的醉仙楼里,突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小琴。"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亮得惊人,"帮我查三件事:金玉楼最近三个月的进货单,醉仙楼被挖走员工的合同,还有..."他指了指窗外,"老周最近见了哪些人。"
小琴愣住:"您...您要反击?"
"总得试试。"萧天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不然真要当陈家的弃子了。"
雅间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小琴猛地松开手,茶盘"咚"地磕在桌上。
门被推开,跑堂探进头:"萧经理,阿强司机来找您,说陈小姐让他送您回老宅。"
萧天应了声,转身时瞥见小琴冲他使眼色。
他低头整理袖口,摸到小琴塞进来的纸条——"今晚十点,后巷杂物间,有东西给您"。
阿强靠在黑色轿车旁抽烟,见他出来,把烟头踩进青石板缝里:"萧先生,陈小姐说您最近辛苦,让我给您带了盒点心。"他拉开后车门,又补了句,"是蟹粉酥,您从前爱吃的。"
萧天坐进车里。
阿强发动引擎时,后视镜里的目光闪了闪:"醉仙楼的事...萧先生要是需要查什么,我开车熟,说不定能帮上忙。"
晚风掀起车窗缝隙,把金玉楼的唢呐声卷进来。
萧天望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西装内袋——那里有照片,有纸条,还有阿强那句没说完的话。
他突然想起前世在餐馆当会计时,老板说过:"要想不被挤垮,就得先知道谁在挤你。"
现在,他好像摸到了那只幕后推手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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