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窗外的风声裹着细碎响动撞进耳膜时，他正对着账本上那串被红笔圈了三遍的数字发呆。
笔杆在指节间转了两圈，突然"啪嗒"掉在桌面——这次不是风，是皮鞋底碾过大理石地面的轻响，混着金属钥匙串的碰撞声，像根细针首戳后颈。
他霍然起身，西装裤蹭得椅面沙沙响。
落地灯的冷白光在镜片上割出一道银线，映得窗台上晃动的影子更显模糊。
手刚搭上门把，又顿住——陈家别苑的安保系统他摸得透，除非有内部钥匙，否则不可能绕过门岗。
可谁会在深夜十点半，摸黑摸到他住的偏楼来？
"咔嗒"。
门锁转动的轻响比心跳还清晰。
萧天的呼吸陡然一滞，后背贴上冰凉的墙，右手本能地攥紧了账本边缘——这是他能摸到的最硬实的"武器"。
门被推开半寸时，他猛地抬脚踹出，动作快得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咚"的闷响，混着一声短促的惊呼。
"萧...萧先生！"
女声带着哭腔撞进耳朵。
萧天瞳孔骤缩，借着走廊声控灯的昏黄光线，看见地上蜷着个身影：月白棉裙沾了水，发尾滴着水珠，小琴的脸埋在臂弯里，后颈的碎发全贴在皮肤上，像只被雨打湿的雀儿。
"是我！
是小琴！"她抬起头，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我...我刚才端茶盘路过回廊，不小心踩到青苔滑倒了，怕惊醒您就没敢喊，谁知道..."
萧天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蹲下身要扶她，却见她后腰的缎带歪了半截，裙摆还沾着泥点。"你大半夜来偏楼做什么？"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刚才那股子紧张还没散，尾音带着点发颤的哑。
小琴扶着门框站起来，指尖还在抖。
她从怀里摸出块绣着玉兰花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这才压低声音："小姐在前院花园等您。"
"陈雪柔？"萧天的眉峰跳了跳。
自三个月前他误把小琴认成新娘闹了笑话后，陈雪柔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块黏在鞋底的口香糖，今天怎么突然...
"说是有要紧事。"小琴的声音更小了，指尖绞着帕子，"我给您拿件厚外套？
夜里凉，花园风大..."
"不用。"萧天扯了扯领带，转身从衣柜里摸出件深灰风衣。
镜子里的人西装笔挺，可喉结动了动——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像敲战鼓。
陈雪柔的邀约太反常，是要当众羞辱？
还是醉仙楼的事被她察觉了？
他正对着镜子理衣领，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转头时，小琴己经站在门口，月光从她背后漏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萧先生。"她突然喊了一声，声音发紧。
萧天刚应了半句"怎么？"，就见小琴咬着嘴唇，伸手按在他肩头往下压。
他本能地蹲下，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小琴的手掌拍在他额头，力道不大，却惊得他往后踉跄半步。
"别想让我做你的通房丫头！"小琴的脸涨得通红，话一出口就转身往走廊跑，裙角带起的风卷着薰衣草香，"我、我是小姐的人！
才、才不会..."
话音未落她己经跑远了，只留下走廊声控灯一盏盏熄灭的轻响。
萧天摸着发烫的额头，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发怔。
月光重新漫进来，照得门框上的水痕亮晶晶的——那是小琴刚才滑倒时溅的水。
他低头理了理风衣下摆，指尖触到内侧口袋里的银戒。
前世奶奶说，这戒指能挡灾。
现在倒好，灾没挡着，倒先挨了丫头一巴掌。
他低低笑了一声，转身往花园走。
路过偏楼转角时，墙角的月季丛突然动了动。
萧天脚步微顿，就听见极轻的"嗤"声——像是有人憋笑没憋住。
他眯起眼，却只看见被风吹得摇晃的花影。
"萧先生。"
身后突然响起小琴的声音，比刚才轻快了些。
萧天回头，就见她站在月光里，发辫重新梳得整整齐齐，手里端着个青瓷茶盘，"莺儿小姐让我捎句话，说明早想请您教她下围棋..."
他望着小琴眼里跳动的光，忽然觉得这深宅大院的夜，倒比前世租屋的泡面香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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