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阁的竹帘还在晃，陈九爷的茶盏碎在青砖地上，茶渍像条褐色的小蛇爬向萧天的皮鞋。
他弯腰捡茶漏时，余光瞥见陈九爷落在案上的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张股权结构图，"萧天"二字被红笔圈着，圈角画了个问号。
"萧贤婿。"陈九爷的声音像块冷铁砸下来。
萧天首起腰，看见老人背着手站在廊下，晚霞把他的白衬衫染成血色。
方才那通"只想多要点钱"的装傻，显然没让这只老狐狸消气——他耳尖还泛着红，指节捏得发白，连翡翠扳指都勒进肉里。
"我陈家招赘，图的是个知进退。"陈九爷转身进了茶室，檀木椅发出吱呀一声，"雪柔那丫头虽倔，到底是我亲闺女。
你若肯行个正式仪式，把结婚证换成红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萧天腰间的银戒，"我可以让财务多拨三百万家用。"
三百万。
萧天喉结动了动。
前世他在工地搬砖，攒十年都攒不够这个数。
可他更清楚，陈九爷的"多拨"从来不是白给——上回陈雪柔生日，他收了条两万的项链，转头就被要求在家族宴会上替陈家长房挡了三壶白酒。
"九爷这是抬举我。"他搓了搓手，笑得比茶盏里的残茶还苦，"就是我妈总念叨，说女婿得给丈母娘买金镯子。
三百万...怕是不够。"
陈九爷的茶盏"咔"地磕在案上。
茶水溅在他绣松鹤的缎面上，晕开深色的斑："城南醉仙楼，明日起归你管。"
醉仙楼？
萧天眼皮跳了跳。
那铺子他知道——陈家产业里最边缘化的餐饮生意，半年换了三任掌柜，上回陪陈雪柔逛街路过，门口还挂着"装修"的红布，玻璃蒙着灰，连流浪猫都不愿多待。
"九爷信得过我？"他忙弯腰接过铜钥匙，指腹触到钥匙的凉意，"我一定把醉仙楼管得红红火火，绝不给陈家丢脸。"
"知道就好。"陈九爷扯了扯领口，起身时牛皮纸袋晃了晃，股权结构图又滑出半张。
他瞥了眼萧天，突然想起什么："昨说的快递费..."
"五块！"萧天眼睛一亮，立刻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快递单，"中通的，单号都在这儿。
给雪柔小姐寄的法国面霜试用装，她上周念叨的。"
陈九爷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抓起镇纸又重重放下，指节捏得发白："滚！"
萧天退到门口，还举着快递单晃了晃："九爷，财务室在东楼三层吧？
我明早去交单子。"
"砰"的一声，房门在身后关上。
他摸着鼻子笑，转身正撞上端着托盘的小琴。
姑娘眼眶泛红，压低声音："萧先生，您方才...是不是太..."
"太什么？"萧天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擦手，帕子上沾着桂花香，"九爷给我个掌柜当，总得有点当家人的样子。"他顿了顿，见小琴咬着唇不说话，放软语气，"放心，我心里有数。"
小琴端着托盘往茶室走，竹帘掀起时漏出陈九爷的骂声："混账东西！
当老子是开慈善堂的？"
萧天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铜钥匙，凉意顺着掌心往上爬。
他摸出手机，屏保是前世租屋的旧照——墙皮脱落的客厅，茶几上摆着半凉的泡面。
现在他住在陈家别苑的偏楼，房间比前世整间屋子还大，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回到房间，萧天把钥匙往床头柜上一扔，坐在飘窗上。
落地灯投下冷白的光，照得梳妆台上的银戒泛着幽光——这是他穿越时唯一带来的东西，前世奶奶留下的遗物。
他掏出醉仙楼的账本，是陈九爷让管家刚送来的。
翻到最后一页，亏损金额刺得他眼睛疼。"边缘化？"他嗤笑一声，手指划过账本上的批注，"醉仙楼在城南，紧挨着陈氏新开发的商业综合体。
装修？
怕是在等拆迁补偿。"
窗外起风了，吹得纱帘鼓鼓囊囊。
萧天突然想起茶案上那张陈九爷的旧照——白衬衫，脏毛巾，站在工地里的年轻人。
现在的陈九爷，连喝茶都要讲究"松风阁"的雅号。
或许每个上位者，都怕别人看见自己当年的样子。
手机震动，是小琴的消息："雪柔小姐的蓝衬衫熨好了，在衣柜第三层。"
萧天起身打开衣柜，蓝衬衫整齐地挂着，带着薰衣草香。
他摸了摸袖口的暗纹——陈雪柔最讨厌廉价香水味，所以小琴特意用了香包。"明天要见她么？"他对着镜子扯了扯领带，镜中人西装笔挺，倒真像个豪门女婿。
深夜十点，萧天揉了揉发酸的后颈。
他把账本摊在桌上，用红笔圈出几笔可疑的支出——采购清单里，上个月的海鲜采购量比前月多了三倍，可流水单上却只记了一半。"有人吃空饷。"他嘀咕着，在笔记本上记下："醉仙楼重点查采购部。"
窗外传来细碎的响动。
萧天抬头，月光被云层遮住，窗台上投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他站起身，手按在窗把手上，突然听见"咔嗒"一声——像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心跳猛地加快。
他屏住呼吸，盯着虚掩的房门。
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账本哗哗翻页。
下一秒，走廊里的声控灯"啪"地亮起，照出个晃动的黑影，正缓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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