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柔在顶楼露台站了十分钟。
晚风掀起她真丝裙角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声比楼下水晶灯还晃眼。
方才在宴会厅里，孙教授点头的模样像根刺，扎得她喉头发紧——那是她从前最渴望的认可，如今却从那个总穿着旧衬衫的男人嘴里落进萧天怀里。
"小姐。"小琴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抱着件羊绒披肩，"萧先生让我拿给您。"
陈雪柔接过披肩时指尖微顿。
羊绒带着体温，是她上周落在他车里的那件。
她把脸埋进去嗅了嗅，茉莉花香混着淡淡烟草味，像极了他衬衫第二颗纽扣的位置——上次他替她捡手包时，她闻到过。
"萧先生说云栖雅园的对接资料要连夜整理。"小琴压低声音，"但他让我转告您，明天早上的早餐粥，还是您爱吃的山药百合。"
陈雪柔把披肩往肩上拢了拢。
露台外的月亮被云层遮住半张脸，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思——明明该为方案通过高兴，偏生被那碗粥搅得七上八下。
首到手机在包里震动。
朋友圈提示音响起时，她正盯着楼下花园里修剪灌木的工人。
照片里，太虚穿着剪裁利落的高定西装，腕间卡地亚蓝气球在阳光下闪着光，背景是某家米其林餐厅的水晶吊灯。
配文是："人生得意须尽欢"。
陈雪柔差点笑出声。
三个月前这老头还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蹲在别墅后院用树枝画八卦图，说"大隐隐于市"。
现在倒好，朋友圈比她那些名媛闺蜜还花哨。
"萧天！"她踩着细高跟冲进书房时，他正伏在茶几上整理资料，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你师父发朋友圈炫富呢！"
萧天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太虚师父？"
"上个月还说'钱财如浮云'，这月就晒餐厅、晒手表。"陈雪柔把手机怼到他面前，"走，去会会这位'隐世富豪'。
我倒要看看，他这钱是天上掉的，还是...偷了我的藏宝箱？"
最后半句她说得轻，耳尖却微微发烫。
三年前她刚接手公司时压力大，确实在后院桃树下埋过个铁盒，里面装着三百万现金——那时总怕哪天被陈九爷赶出家门，连喝杯咖啡的钱都没有。
萧天合上资料夹，起身时顺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好，去看看。"
他说得随意，心里却多了根弦。
太虚师父向来淡薄，突然暴富必有蹊跷。
再说最近陈九爷在云栖雅园项目上态度松动得反常，难保和这老头没关系。
两人到地方时，夕阳正往西边沉。
太虚蹲在路边炸鸡摊前，高定西装裤管沾着油渍，腕间名表在炸锅的热气里蒙了层雾。
他左手举着半只炸鸡，右手捏着瓶冰啤酒，见他们来，油光光的嘴角咧到耳根："雪柔丫头，萧小子，来！
这炸鸡腿比米其林的鹅肝香多了！"
陈雪柔盯着他胸前晃荡的百达翡丽，又看看他手里滴着油的鸡腿，噗嗤笑出声："师父，您这是行为艺术？"
"什么艺术不艺术的。"太虚咬下一口鸡腿，骨头咬得咯咯响，"我年轻时在街边吃炸鸡，梦想着有天能穿西装戴名表；现在穿上了，倒觉得这油滋滋的鸡腿，比当年香多了。"
萧天扯了张纸巾递过去，瞥见他西装内衬绣着"太虚"二字，针脚是他熟悉的——三年前他替师父补道袍时，师父说"针脚要像做人，扎实才不容易破"。
"师父最近发大财了？"他不动声色地问。
太虚打了个响指，油手在西装上抹了抹："海外投资，赚了点。"他突然压低声音，"我还捐了两百万给山区建学校，雪柔丫头，回头你公司要是想做慈善，我给你牵线——"
"师父您可拉倒吧。"陈雪柔戳穿他，"上个月您还说'投资是俗事'，这月就海外投资了？"她蹲下来，和他平视，"是不是...挖到什么宝贝了？"
太虚的鸡腿突然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的时候，萧天注意到他后颈冒了层薄汗。
老头首起腰，把鸡腿扔进垃圾桶，从西装内袋摸出块油乎乎的手帕擦手："那什么...我下午在别墅后院浇花，铁锹碰到个硬东西——"
"铁盒！"陈雪柔脱口而出，心跳突然快得像打鼓。
太虚愣了愣，点头："对，铁盒。
打开一看，三百万现金。
我就说嘛，咱们这别墅风水好，地下埋着财呢！"
萧天的指尖在裤缝上轻轻掐了下。
三年前他刚穿越来时，在院子里帮小琴搬花盆，确实看见桃树下有块土颜色不一样。
那时他以为是陈雪柔埋的情书，没敢多问。
陈雪柔的脸白了又红。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她蹲在桃树下挖了半宿，铁盒磕得满是划痕；想起上个月整理旧物时，突然找不到那个刻着"柔"字的铁盒；想起今早管家说后院桃树要移栽，她还嫌麻烦没去看。
"那...那钱是我的！"她急得站起来，细高跟在地上崴了下，被萧天稳稳扶住。
太虚拍着大腿笑："我就说嘛！
雪柔丫头小时候就爱藏零花钱，我还当是哪家富豪埋的古董呢！"他从西装口袋摸出张银行卡，"都存银行了，密码是你生日。"
陈雪柔接过卡，指尖发颤。
卡面还沾着炸鸡的油星，她却舍不得擦。
转头看萧天，他正低头用手机拍太虚的西装——高定标签在夕阳下泛着光，和三年前道袍上的补丁形成刺眼对比。
"师父，您这西装..."
"咳，"太虚把啤酒瓶往桌上一墩，"那铁盒埋得深，我挖的时候把道袍刮破了，总不能穿着破衣服去银行吧？"他突然压低声音，"雪柔丫头，你爸最近是不是在云栖雅园附近买地？
我听阿强说，陈九爷把原本投给你公司的资金..."
手机在萧天口袋里震动。
是财务总监的消息："萧顾问，云栖雅园项目启动资金到账比预期少了五百万，备注是'陈董特批'。"
萧天抬头时，陈雪柔正把银行卡往太虚手里塞："师父，这钱分您一半，就当辛苦费！"
夕阳把三人影子拉得老长。
炸鸡摊的老板娘喊着"收摊了"，收走最后一只空炸锅。
太虚的名表在暮色里暗下去，像块普通的金属。
萧天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裤袋里。
他望着陈雪柔发亮的眼睛，突然觉得那些未说出口的麻烦，暂时也没那么重要了。
"走，"他牵起她的手，"回家煮山药百合粥。"
陈雪柔没抽回手。
掌心的温度透过真丝手套传过来，像根小火苗，慢慢烧化了三年来那些没说出口的刺。
晚风卷着炸鸡香钻进鼻腔时，她听见萧天轻声说："明天去查查后院的桃树。"
而他的手机里，财务总监的消息还在震动："陈董私人账户今早转了八百万到'云顶会所'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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