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陈氏集团的玻璃幕墙斜切进来，在大理石地面上划出银亮的棱线。
萧天跟着陈雪柔走进电梯时，西装内袋里的日程表被体温焐得发软——那行"陪我去陈氏集团视察"的字迹，此刻像根细针戳着他的肋骨。
"到了财务部，别乱碰东西。"陈雪柔的高跟鞋叩出清脆的响，在金属轿厢里撞出回音。
她垂眸看腕表，钻石耳钉晃得萧天眯起眼，"半小时后我要去见市场部总监，你......"她顿了顿，唇角扯出极淡的讥诮，"随便转转，别给我添堵。"
电梯门开的瞬间，财务部特有的油墨味裹着打印机嗡鸣涌出来。
萧天望着陈雪柔挺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深吸一口气走向最里间的档案柜——前晚账本里"昌明贸易"的账号，此刻正躺在他手机备忘录里。
"哟，这不是陈少奶奶的上门夫婿么？"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从身后飘来。
穿米色套装的女会计端着马克杯，杯沿沾着口红印，"来查账啊？
我们陈总的账，是你这种吃软饭的能看的？"
几个正在装订凭证的员工停了手，交头接耳的窃笑像细针般扎着耳膜。
萧天的手指在档案盒上顿了顿，前世做审计时养成的职业习惯让他自动忽略这些，首到他翻出三月份的应付账款明细——昌明贸易的名字又出现了，金额比前两月多了三百万，合同乙方签章的字迹却和上个月如出一辙。
"碰坏了要赔的。"有人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黄文站在他身侧，喉结上下滚动，额角沁着细汗，"萧先生，陈总说过，财务部不对外开放。"
萧天抬头，正撞进黄文躲闪的目光。
这个月第三次出现的"昌明贸易"，合同里模糊的物流单，还有黄文此刻发白的指节——所有线索在他脑海里连成网。
他刚要开口，身后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嗤笑："审计？
他也配？
听说结婚时连戒指都是陈小姐买的，现在倒学人家查账，真当自己是陈家主子了？"
"够了。"萧天的声音发闷。
他松开被攥红的手腕，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那些笑声像潮水般漫过他的头顶，前世被客户指着鼻子骂"穷酸"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可那时候至少他是凭本事吃饭，现在呢？
他攥着手机走出财务部时，后颈的汗把衬衫粘在皮肤上。
转角处突然闪过一道黑影，阿强扶着扫帚首起腰，竹枝扫过地面的沙沙声像声叹息："萧先生，要抽烟么？"
天台的风卷着楼下的车鸣灌进领口。
萧天咬着烟，火机的光映亮阿强泛青的下眼睑："他们为什么针对我？
就因为我是赘婿？"
阿强没接话，望着远处的玻璃幕墙出了神。
风掀起他的制服衣角，露出内侧洗得发白的补丁："上个月，张会计查账查到一半，被调去了仓库。
李主管多问了两句昌明贸易，现在还在医院躺着——说是摔的。"他突然转头，眼角的皱纹里浸着某种说不出的意味，"萧先生，有些账，算清了比算不清更难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萧天的烟蒂正烧到指尖。
陈九爷的秘书小周在电话里笑得公式化："萧先生，董事长在顶楼办公室等您。"
檀香混着老茶的苦气涌进鼻腔时，萧天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陈九爷坐在真皮转椅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把刀，正慢条斯理地削着苹果："雪柔说你今天在财务部转了半小时。"苹果皮断在半空，"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但......"他推过桌上的文件夹，封皮赫然印着"萧天"两个大字，"你父母的医药费账单，你老家房子的贷款合同，还有......"他翻开一页，"陈雪柔上个月在巴黎买高定的刷卡记录——她要是知道这些钱都是我出的，怕是要生气。"
萧天的手指抠进沙发缝里。
文件夹里的每一张纸都在发烫，烫得他眼眶发酸。
陈九爷的声音突然放软："昌明贸易的事，是系统出错。
你只要把今天看到的都忘了，陈家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要是非要查......"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反着冷光，"我这个当岳父的，总不能看着女儿被个不安分的赘婿拖累。"
从顶楼下来时，电梯镜面映出萧天发白的脸。
他摸出手机，相册里"昌明贸易"的照片还在，此刻却像团烧红的炭，烫得他手指发颤。
陈雪柔的车停在楼下。
她摇下车窗，晚风掀起她的发梢："怎么这么久？"
"陈总找我聊了几句。"萧天坐进副驾，安全带扣上的声音像道枷锁。
"聊什么？"
"......家常。"
陈雪柔冷笑一声，踩下油门。
车灯划破暮色时，萧天望着她的侧影——眼尾那颗泪痣在阴影里忽明忽暗，像滴要落不落的雨。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把手机里的照片一张张删掉。
玄关的灯没开。
萧天摸黑换鞋时，阿强突然从暗处走出来，手里端着温好的牛奶："萧先生，明天林氏集团的少总会来参加家族晚宴。"他顿了顿，把牛奶杯往萧天手里塞，"林少这人......嘴不太干净。"
窗外传来野猫的尖叫。
萧天捧着牛奶站在楼梯口，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漫上来。
阿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望着二楼陈雪柔房间透出的光，突然想起小琴今天给他送茶时，在他耳边轻声说的那句："昌明贸易的法人，是黄风的表舅。"
月光爬上窗棂时，萧天的手机在床头震动。
他点开微信，是个陌生账号发来的消息："明晚十点，老码头仓库，有你要的东西。"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
萧天望着窗外渐远的车灯，突然想起陈九爷办公室里那叠账单——陈雪柔的高定，他父母的医药费，还有他们结婚时那套租来的西装。
这些东西像根绳子，正一圈圈勒紧他的喉咙。
他躺回床上，天花板的树影晃得人头晕。
黑暗里，他摸到西装内袋的日程表，展开时指尖触到背面浅浅的字迹——是陈雪柔的笔迹，比正面的更淡："记得给父亲带胃药。"
夜风掀起窗帘。
萧天望着窗外渐起的乌云，突然听见楼下阿强锁门的声音。
明天的家族晚宴，林少的挑衅，还有那个神秘的仓库消息......他闭了闭眼睛，把日程表重新折好。
有些账，或许真的该算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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