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陈氏集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在大理石地面上切割出菱形光斑。
萧天整理着手中的合规调查报告,黑色西装袖口沾了点咖啡渍——是今早路过茶水间时,行政部小刘端着马克杯撞上来的。
他低头用指尖蹭了蹭,目光扫过报告末尾的签名栏,曹剑的钢笔字迹还带着墨香。
"萧顾问。"身后传来皮鞋叩击地面的脆响,安保主管曹剑抱着一摞监控日志从消防通道转出来,军绿色工装裤的膝盖处沾着灰,"昨晚商场B2层的消防栓漏水,监控拍到是清洁员图省事用脚踹开的。
您要的违规操作记录,我挑了最典型的五例。"
萧天接过资料,指节在封皮上敲了敲:"把这几例和去年同期数据做个对比表,下午三点前发到我邮箱。"他抬腕看表,指针指向九点十分,"陈九爷今天十点要听汇报,我得先去商场巡查一圈。"
两人并肩穿过连廊时,商场中庭突然传来刺耳的争执声。"你们这是污蔑!
老道行的是驱煞之术,怎会做那腌臜事?"
萧天脚步微顿。
这把带着川音尾调的沙哑嗓音太熟悉了——是他师父太虚。
曹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水晶吊灯下,穿灰布道袍的老道士正被两个穿黑制服的商场安保架着胳膊。
道士腰间的八卦镜撞在安保的对讲机上,叮当作响,周围围了七八个举着手机录像的顾客,其中几个中老年妇女正小声议论:"刚才我亲眼看见他在女厕门口掏东西......""说不定真是耍流氓呢......"
"萧先生?"曹剑压低声音,"需要我去把人带过来?"
萧天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他刚在家族会议上承诺会"约束亲属行为,维护陈氏商誉",此刻若放任师父在商场闹事,陈九爷怕是又要拿"家教不严"做文章。
可太虚毕竟是救过他命的师父,去年他被陈雪柔设计困在老宅鬼屋时,要不是这老道半夜翻墙头来破阵,他早被吓出心病了。
"我去处理。"他把报告递给曹剑,"你先去法务部,把昨天恒远集团的侵权案卷宗调出来。"
曹剑接过文件,目光扫过人群里晃动的道袍下摆:"需要我让阿强调监控?"
"不用。"萧天整理了下领带,往中庭走去,"先看看怎么回事。"
"放手!
放手!"太虚被推得踉跄,道袍前襟扯开,露出里面印着"云城老茶馆"的红秋衣,"老道我今早见这商场门口挂的八卦阵摆反了,正给你们破煞呢!
那符纸是镇邪用的,能保这商场三个月不闹鬼!"
"还镇邪符?"左边的安保冷笑,手机屏幕亮着,"您老当我们没文化?
这监控拍得清楚——您站在女厕门口,手往裤裆里掏了三次!"
围观人群发出短促的惊呼。
有个穿校服的小姑娘红着脸拽了拽同伴的袖子:"快走快走......"
萧天挤到最前面时,正看见太虚涨红的脸。
老道士的山羊胡翘成两撮,额角青筋首跳:"那是符袋!
缝在裤腰里的符袋!
你当老道我乐意把宝贝揣那儿?
上个月在城隍庙,有小贼专偷道士的法器......"
"萧顾问!"右边的安保认出他,松开手后退半步,"您来得正好,这老头在商场里耍流氓,我们要带他去派出所。"
"耍流氓?"萧天垂眸扫过安保手机里的监控画面——画面里,太虚确实在女厕门口频繁抬手,动作看着确实像在调整。
他又转向太虚:"师父,您说的符袋呢?"
太虚手忙脚乱去摸裤腰,道袍下露出一截褪色的红绳,绳上系着个油腻的黄布包。
他把布包拽出来抖开,几张画着朱砂符的黄纸簌簌落在地上:"看见没?
这是'泰山石敢当'镇鬼符,上个月给城西张寡妇家驱过狐仙的!"
围观人群里传来窃笑。
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举着手机凑近:"大师,能现场演示下怎么驱煞吗?"
"胡闹!"萧天弯腰捡起符纸,指尖触到上面斑驳的朱砂,想起上个月太虚非要给他算姻缘,说"红鸾星动在丑时三刻",结果他丑时蹲在阳台等了半夜,只等来陈雪柔的冷脸——说他"装神弄鬼打扰邻居"。
他把符纸递给安保:"这是道具。"又转向太虚,声音放软,"师父,商场是公共场合,您要做法事至少去负一层的宗教用品区。
现在因为您的行为,顾客在录像,传到网上对陈氏商誉有影响。"
太虚梗着脖子:"他们污蔑我!"
"监控里您的动作确实容易引起误会。"萧天从西装内袋摸出钱包,抽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安保,"这是罚款,算我的。
符袋暂时由你们保管,等调查清楚了再还。"
安保接过钱,态度立刻缓和:"萧顾问您说话,我们信。
这老头......"他瞥了眼太虚,"就按您说的办。"
人群渐渐散去。
太虚盯着地上的符纸,突然弯腰去捡,却被萧天按住肩膀:"师父,跟我去办公室喝杯茶。"
"喝什么茶!"太虚甩开他的手,道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符纸,"你现在是陈家的大顾问了,嫌老道给你丢脸是不是?"他抓起符袋塞进裤腰,转身往商场侧门走,灰布道袍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的红秋衣,"老道回城隍庙喝西北风去!"
萧天望着他佝偻的背影,喉间发紧。
上个月他发烧住院,是太虚在病房守了三夜,用艾草给他熏脚驱寒;上周他被陈九爷骂得狗血淋头,是这老道蹲在公司楼下,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忍"字——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萧顾问!"
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喊。
行政部的小王抱着笔记本电脑跑过来,刘海被汗水粘在额头上:"您快看看公司内网!
新一期管理层晋升名单刚公布,北方籍员工全炸了!"
萧天接过电脑,屏幕上是人力资源部的公告。
他快速扫过名单,七名晋升者里,籍贯填"粤""闽""沪"的占了六个,唯一的北方人还是籍贯填"山东"的张主管——可张主管的母亲是广东人,按陈九爷的规矩算"半南方人"。
"研发部的周工带着二十多个人堵在人事部门口,说要见董事长。"小王声音发颤,"他们举着'地域歧视'的牌子,还有人说要去劳动局投诉。"
萧天把电脑还给小王:"你去通知食堂准备些热饮,天凉了,别让员工在走廊里冻着。"他转头对曹剑说:"老曹,调两个安保去人事部门,但别靠太近,别让员工觉得被监视。"
"萧顾问,这样行吗?"小王攥着电脑包带,"周工他们情绪特别激动,刚才差点把人事经理的杯子砸了。"
"先稳住情绪。"萧天整理了下西装,"我去人事部门。"
他刚转过转角,就听见前方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凭什么南方人能晋升,我们北方人连面试机会都没有?"研发部周工的大嗓门震得天花板的吊灯首晃,"去年我带团队拿了行业创新奖,李总监是南方人,功劳全算他头上!"
"周工,这是公司考核委员会的决定......"人事经理的声音带着哭腔。
萧天走进人群时,正看见周工把一份考核表拍在桌上:"看看!
我的绩效分比市场部的陈主管高0.3,就因为他是广东人,晋升名单里有他没我!"
"周工。"萧天开口,"我是法务顾问萧天。
您说的情况,我需要先核查考核记录。
但您带着同事堵在人事部门,己经违反了员工手册第三章第九条。"
周工转身瞪着他:"萧顾问,您也是北方人吧?
老家是云城北边的青河镇?"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萧天微怔——他确实在入职登记表里填了青河镇,但陈九爷嫌"北方穷地方"丢人,上个月让人事改了籍贯。
"我理解大家的不满。"他向前一步,"但解决问题需要程序。
今天下午三点,我在302会议室等各位,带着考核表、绩效记录,我们一起核对。
如果确实存在不公,我以法务顾问的身份,向董事会申请重新评审。"
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
有个戴眼镜的年轻员工扯了扯周工的袖子:"周哥,萧顾问之前帮销售部的王姐讨回过被克扣的奖金......"
周工盯着萧天看了三秒,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考核表:"三点,302,我们带着证据来。"他转头对身后的员工说:"都散了,该上班上班!"
人群渐渐散去。
人事经理抹了把汗,抓起桌上的保温杯:"萧顾问,多亏您......"
"李助理。"萧天打断她,目光落在刚从电梯间出来的李景隆身上——陈氏集团总裁助理,陈九爷的远房侄子,总爱穿剪裁过于紧绷的西装,把啤酒肚勒成个葫芦。
李景隆晃着手机走过来,屏幕上是几个员工举牌子的照片:"萧顾问,我让安保部在人事部门装了针孔摄像头,等会儿就能拿到他们闹事的证据。"他压低声音,"九爷最烦员工闹事,等会儿我把录像发给他,正好能说明......"
"李助理。"萧天截断他的话,"装摄像头未经员工同意,违反《劳动合同法》第二十六条。"他指了指窗外逐渐散去的人群,"现在他们愿意坐下来谈,是好事。
如果用监控激化矛盾......"
李景隆的脸涨成猪肝色:"萧顾问这是教我做事?"
"不敢。"萧天看了眼手表,"董事长秘书刚才发消息,说明天九点董事局会议,让我和李助理一起参加。"他转身走向电梯,"我先去整理考核资料,李助理要是有兴趣,三点可以来302旁听。"
电梯门闭合时,他看见李景隆对着他的背影比了个中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阿强发来的消息:"家庭聚会改到明晚七点,陈小姐让您穿那套深蓝西装。"
他刚要回复,电梯"叮"的一声到了30楼。
董事局会议室的玻璃门映出他的影子,深灰西装笔挺,领带结位置精准。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风,吹得他额前的碎发轻颤——像极了昨晚在停车场,他望着陈雪柔的广告屏时,夜风掀起的衣角。
第二天清晨,萧天站在更衣室镜子前系领带。
深蓝西装搭在椅背上,衬得浅蓝衬衫更显干净。
手机在洗手台上震动,是小琴发来的消息:"先生,您的西装送去干洗了,刚才洗衣店打电话说......说袖口被烫坏了。"
他握着领带的手顿住。
镜子里的人挑眉笑了笑,指尖轻轻敲了敲台面——正好,他早就想换套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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