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别苑的路灯在夜色里泛着昏黄，萧天的皮鞋踩过鹅卵石小径时，鞋跟叩出清脆的响。
袁毅抱着黑色公文包走在左后侧，金丝眼镜片上反着楼体的冷光；曹剑则像道沉默的墙，肩宽背厚地压在右后方，指节无意识地捏着西装袖口——那是他从前做安保时养成的习惯，总觉得袖口里该藏着防暴棍。
"到了。"袁毅停在3栋2单元门前，仰头看了眼六楼的窗户，窗帘缝隙漏出一线暖黄灯光，"解老独居，没有佣人，这个点应该还在改剧本。"
萧天抬手按响门铃。
门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很慢，像老人在和地板较劲。
猫眼突然暗了暗，接着是锁链滑动的轻响——门开了条缝，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解缙的老花镜滑到鼻尖，稀疏的白发乱蓬蓬支着，睡衣领口歪到锁骨，露出半截泛黄的秋衣。
他盯着门外三人，喉结动了动，突然踉跄后退两步，扶着玄关柜的手在发抖："陈...陈总？
你们怎么..."
"解老，我们是来谈合作的。"萧天往前半步，露出温和的笑，"我是陈家赘婿萧天，今天特意带袁律师和曹主管来拜访。"
"合...合作？"解缙的指尖抠进柜门木纹里，指节泛白，"我、我没签其他公司的约，上个月刚和陈氏影业续了三年...财务报表我都让助理交了，税也..."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后背抵着墙慢慢往下滑，"是不是...是不是查账查到我了？
我、我真没拿公司钱！"
袁毅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解释，解缙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转身往客厅跑。
他的拖鞋甩在玄关，光着脚踩过波斯地毯，撞翻了茶几上的紫砂壶——"哗啦"一声，滚水混着茶叶泼在《民国名伶》的剧本稿上。
"解老！"曹剑反应最快，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
他的西装下摆被带得翻起来，露出腰间若隐若现的安保人员证件。
解缙见他扑过来，尖叫着撞开阳台门，夜风"呼"地灌进来，吹得他睡衣鼓成个球。
"别过来！
我没贪污！"他抓着阳台护栏往上爬，拖鞋底在瓷砖上蹭出刺耳的声响，"我就是收了笔润笔费...十万！
就十万！"
萧天追出来时，正看见解缙一条腿跨过护栏。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对面楼体上，像只张牙舞爪的怪鸟。"解老！"他拔高声音，"这是六楼！"
"逃生通道！"解缙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颤抖着指向楼下——小区绿化带宽阔，灌木丛在夜色里黑压压一片，"我看见梯子了...我爬下去自首..."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翻出护栏。
萧天冲过去时只抓到一把夜风，耳边是袁毅的倒抽冷气声，接着是"噗通"闷响混着灌木枝断裂的脆响。
三人顺着楼梯狂奔下楼。
解缙趴在灌木丛里，后脑勺沾着枯叶，左膝盖的睡衣破了个洞，渗出血珠。
他抬头看见追来的萧天，突然蜷缩成团，像只被踩扁的蝉："我坦白！
我不该收那十万！
是张制片说...说剧本改得好，给的辛苦费...我真没敢多要！"
萧天蹲下来，看着他鼻尖沾着草屑的狼狈模样，突然笑了："解老，谁跟你说查账了？"
"不是...不是陈氏要查我？"解缙的眼泪混着草汁往下淌，"刚才阿强在群里说...说有高层要夜访，查财务问题..."
袁毅扶了扶眼镜："阿强是陈氏物业的？
那是误传。
我们来，是想请您做新剧《商海龙吟》的总编剧。"
"总...总编剧？"解缙的抽噎声戛然而止，"那剧不是陈九爷说要交给张导的学生？"
"陈九爷的计划，未必是最终结果。"萧天从曹剑手里接过备用西装，披在解缙发抖的肩上，"解老，您二十年前写的《大染坊》，让我这个打工仔在出租屋哭了三宿。
现在我想做部真正能立得住的商战剧，除了您，没人能写好那些勾心斗角里的人味。"
解缙的喉结动了动，老花镜滑下来也顾不上扶："可...可陈九爷不喜欢我总加感情戏..."
"我要的就是感情戏。"萧天伸手帮他理了理乱发，"商战是壳，人心才是核。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夜风掀起萧天的西装下摆，露出他腕间的机械表——指针指向零点十七分。
解缙盯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自己三十岁那年，在煤炉前写《大染坊》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哑得像砂纸："那...那十万..."
"当预支的剧本奖金。"袁毅打开公文包，抽出份合同推过去，"税后十万，您签了字，明天就让财务打款。"
解缙的手指在合同上悬了三秒，突然抓起笔"唰唰"签了名。
他抬头时，眼角还挂着泪，倒先笑了："萧先生，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再吓一回了。"
"下回一定提前送请柬。"萧天伸手拉他起来，瞥见曹剑站在路灯下抽烟，火星一明一灭。
等解缙被袁毅扶着回楼里处理伤口，他才走过去："老曹，觉得我刚才过了？"
"不过。"曹剑把烟头踩灭在脚底下，"解老这种人，你不把他逼到墙角，他永远觉得你是陈家那个受气包。"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小区外的霓虹，"但您要在娱乐圈扎根，得防着陈九爷使绊子。
恒远集团的陈副总，和张导是拜把子兄弟。"
"所以才要你把安保部的人往剧组里安。"萧天摸出烟盒，递了支给曹剑，"场务、剧务、甚至群演——我要他们的耳朵比摄像机还灵。"
曹剑接过烟，火机"咔嗒"一声亮起，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明白。
就是...您让阿强调包车钥匙的事，真能拖住九爷？"
"三秒延迟够他错过和恒远陈副总的会面。"萧天望着六楼重新亮起的灯光，解缙的影子在窗帘后晃动，像支笔在纸上游走，"等他赶到家族会议，我己经把解老的签约新闻挂到娱乐头条了。
到时候...九爷再想说我是废物，得先问问观众答不答应。"
曹剑笑了，把烟蒂弹进垃圾桶："萧先生，您这把火，烧得越来越旺了。"
两人往停车场走时，萧天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摸出来看了眼，是阿强发来的照片——云城一中的转学通知书，红章盖得方方正正。
他正想回消息，商场的电子屏突然在转角处亮起，巨大的广告画面里，陈雪柔穿着高定礼服在剪彩，旁边配着标题："陈氏集团新商圈明日开业"。
萧天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广告下方的倒计时——还有十二小时。
他把手机收进口袋，西装袖口擦过电子屏的冷光，像在擦去什么，又像在攒着什么。
"走吧。"他对曹剑说，声音里裹着夜露的凉，却藏着星火般的热，"明天，该去会会陈九爷了。"
(http://www.00ksz.com/book/bij0d0-11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00ks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