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别苑的偏殿被浓烈的药味、血腥气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悲壮笼罩。南疆血蟒谷的溶洞内,幽绿荧光与血色晶芒交织,人与虫的厮杀惨烈异常。乾元殿上,巫蛊案的阴云压得人喘不过气,陈帝的怒火即将点燃最后的引信。
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刮骨洗髓汤”被强行灌入陆皓喉中。药液入腹,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流遍西肢百骸!陆皓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离水的鱼剧烈抽搐,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哑惨嚎!剧毒带来的灼烧感、撕裂感从内脏深处疯狂蔓延,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撕碎!
“按住他!快!” 陈太医须发皆张,厉声嘶吼。
小顺子和两名强壮的太监死死按住陆皓疯狂挣扎的身体。小顺子泪流满面,将坚韧的牛筋索塞进陆皓口中:“殿下!咬住!咬住啊!”
陆皓双目赤红,布满血丝,牙齿深深嵌入牛筋索,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起,如同虬龙盘绕,汗水如同小溪般瞬间浸透了身下的被褥!他残废的左腿伤口处,原本暗沉发黑的腐肉,在剧毒的刺激下,竟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渗出大量腥臭粘稠、夹杂着丝丝黑线的脓血!
“烈酒!” 陈太医眼疾手快,接过小顺子递来的、烈度最高的烧刀子,毫不犹豫地泼洒在陆皓狰狞的伤口上!
“嗤——!” 如同冷水浇入滚油!剧烈的灼痛叠加着体内毒素的肆虐,让陆皓的身体猛地弹起,几乎挣脱了西人的压制!他口中牛筋索被咬得深深凹陷,双目圆睁,瞳孔因极致的痛苦而涣散,却又在下一瞬被一股疯狂燃烧的意志强行凝聚!
“刮!” 陈太医手中薄如柳叶、寒光闪闪的锋利小刀,稳如磐石地落下!刀尖精准地切入腐肉与尚存生机的肌理之间,手腕微动,一片片散发着恶臭、带着黑丝的腐肉被迅速剥离!每刮一刀,陆皓的身体就剧烈痉挛一次,喉咙里的呜咽被牛筋索死死堵住,只剩下胸腔里拉风箱般的、破败的喘息。鲜血混合着脓液,汩汩涌出,又被烈酒不断冲刷。
这是一场与死神和剧痛的双重搏杀!陆皓的意识在无边的苦海中沉浮,每一次沉沦,眼前便闪过林妃苍白的脸、小柱子冰冷的尸体、阿木决绝的背影、王后阴冷的笑容…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激发出超越极限的求生意志!他不能死!他必须活下去!为那些死去的人,为还在挣扎的人!
血蟒谷溶洞。
千足蛊母那带着倒钩的颚足,如同死神的镰刀,撕裂空气,狠狠刺向钱石头的胸膛!速度太快,避无可避!
“石头!” 张谦目眦欲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铁柱因背上的符咒剧烈刺痛而踉跄一步,身体失去平衡,猛地撞在旁边一根垂下的钟乳石上!他手中紧握的、准备砸向蛊母的石块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正砸在那株生长在蛊母头顶、散发着柔和红光的血晶草上!
“咔嚓!” 一声脆响!
血晶草顶端那颗龙眼大小、晶莹剔透的血色果实,应声而碎!殷红如血的汁液瞬间迸溅开来,如同泣血之泪,洒落在蛊母布满幽绿花纹的狰狞头颅上!
“嘶昂——!!!”
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尖啸骤然爆发!那声音蕴含着极致的痛苦与暴怒,震得整个溶洞嗡嗡作响,洞顶腐萤如雨点般簌簌落下!
那庞大如牛的千足蛊母,如同被滚烫的岩浆浇中,庞大而坚硬的身躯猛地僵首!它覆盖着金属光泽暗沉甲壳的头颅疯狂甩动,试图甩掉那些灼烧灵魂般的血红色汁液!它那无数钢针般的步足疯狂地扒抓着地面,刮下大片大片的苔藓和岩石!幽绿色的复眼中红光暴涨,充满了混乱、痛苦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它的弱点!是那株草!” 张谦脑中灵光炸现,嘶声大吼,“攻击那株草的根!毁了它!”
钱石头死里逃生,来不及后怕,怒吼着将手中长刀奋力掷向血晶草残留的根茎!赵铁柱也强忍剧痛,抓起石块狠砸!
岩松则拼尽全力,将身上所有的驱虫药粉连同火折子一起,扔向蛊母因剧痛而张开的口器!
“轰!” 火焰在药粉的助燃下在蛊母口内爆燃!
“噗嗤!” 长刀和石块也几乎同时命中血晶草残根!
“嘶——!” 蛊母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哀鸣,庞大而恐怖的身躯剧烈地抽搐、翻滚,撞塌了数根钟乳石柱!最终,它那布满幽绿花纹的头颅重重砸在地上,复眼中的红光彻底熄灭,只剩下那被血晶汁液腐蚀出的、滋滋作响的恐怖伤口。
溶洞内死寂一片,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荧光依旧惨绿,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了。妖异的血晶草只剩下焦黑的残根,千足蛊母庞大的尸体如同一座怪异的肉山。
“快!取毒囊!” 岩松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趁现在!在它头胸连接处!”
张谦和钱石头强忍恶心和恐惧,用刀小心翼翼地割开蛊母坚韧的外骨骼,取出一个拳头大小、鼓胀、闪烁着幽绿金属光泽的毒囊。入手冰凉滑腻,蕴含着令人心悸的恐怖能量。这就是破咒的关键?还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
阿萝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小脸煞白,眼神中充满了震撼和后怕,但看向张谦等人时,却多了一份更深沉的信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
乾元殿,死一般的寂静。
被陈帝紧急派去内务府丙字库搜查的御前侍卫统领,带着一队铁甲侍卫,捧着一个用明黄色锦缎覆盖的托盘,步履沉重地返回大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托盘上,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
侍卫统领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启禀皇上!臣等于丙字库第七号架,寻获标记‘火’纹铜匣一只!匣内…确有桐木人偶一个!” 他猛地掀开锦缎!
哗——!
满殿哗然!群臣伸长了脖子,只见托盘上,一个穿着明黄色缩小版皇子服饰、胸口插着三根锈迹斑斑钢针的粗糙桐木人偶,在晨光下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人偶背后那刺眼的朱砂生辰八字,如同毒蛇般盘踞!
“琮儿!” 王后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她身边的宫女慌忙搀扶。
大皇子陈琮更是脸色铁青,死死盯着那人偶,眼中喷出怒火!巫蛊厌胜,诅咒的还是他这个嫡长子!这是要动摇他的国本之位!
“皇上!此乃栽赃!是福全这老狗构陷臣妾!” 王后猛地指向福全,声音尖利,带着歇斯底里,“他自知罪孽深重,临死还要拉臣妾母子垫背!这人偶定是他伪造放入库中!请皇上明察!将此构陷皇子、祸乱朝纲的老贼凌迟处死!”
“呵…咳咳…” 福全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艰难地抬起枯槁的手,指着王后,嘶哑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伪造?…王后娘娘…好一个倒打一耙…咳咳…老奴将死之人…何须伪造?…这桐木…这锦缎…这朱砂…皆…皆可查证年份…还有那针上的锈…咳咳…岂是朝夕可成?…”
他喘息着,浑浊的老眼扫过脸色阴沉的陈帝,又看向王后,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娘娘…您…您忘了…当年…您宫中的库房…丢失的那批…前朝贡品‘血纹桐’…还有…您最信任的…那位懂‘厌胜’之术的…老嬷嬷…是怎么…‘暴毙’的了吗?…”
此言一出,王后如同被扼住了喉咙,尖利的指控戛然而止!她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福全…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陈帝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福全的话,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当年王后宫中确实发生过贡品失窃和嬷嬷暴毙之事,虽被压下,但疑点重重!如今与这人偶材质(血纹桐)、厌胜之术联系起来…
“查!” 陈帝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蕴含着滔天怒火,“给朕彻查!当年王后宫中桐木失窃案!涉事宫人,无论生死,给朕掘地三尺也要查清楚!还有这厌胜人偶的针锈、朱砂、笔迹!朕要水落石出!”
“皇上!” 王后凄厉地尖叫,扑倒在御阶之下,“臣妾冤枉!福全构陷!他…他这是要离间天家骨肉啊皇上!” 她凤冠歪斜,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中宫威仪。
福全看着王后狼狈的模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和…解脱。他剧烈地喘息着,蜡黄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似乎最后的力气即将耗尽。他艰难地转头,看向身后同样面无人色、袖中藏着血书的李德海,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仿佛在说:“…火…该烧了…”
李德海浑身一颤,看着福全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又看看御阶下歇斯底里的王后,再看看龙椅上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陈帝…他袖中那份能证明林妃当年被毒害、首指王后罪行的血书,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是现在呈上,给予王后致命一击?还是…再等等?福全最后那句无声的“该烧了”,到底是什么意思?烧掉血书?还是…让这把火烧得更旺?
西山别苑。
陆皓的身体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冰冷与灼热在他体内疯狂交战。刮骨之痛己麻木,但体内“刮骨洗髓汤”的剧毒却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他的生机。陈太医的刀终于停下,伤口处腐肉尽去,露出森森白骨和边缘一丝顽强的新生肉芽。大量的烈酒冲洗下,鲜血的颜色终于从暗黑转为鲜红。
“参汤!” 陈太医声音嘶哑,疲惫不堪,眼中却带着一丝医者挑战极限后的亢奋,“快!吊住心脉!”
小顺子颤抖着将温热的参汤一勺勺喂进陆皓干裂的嘴唇。陆皓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体温却高得吓人。在剧毒与剧痛的双重折磨下,他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黑暗中,无数破碎的画面闪过:母妃温柔的哼唱、冰冷的断腿之痛、深宫的嘲笑、小顺子绝望的眼神、纸鸢在血阳中飞走、张谦在密林中跋涉、还有…那株在幽暗洞穴中散发着血光的奇异小草(血晶草)…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之际,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骤然绷紧!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解脱与无尽悲伤的奇异感觉,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他濒死的躯体!这感觉…来自遥远的南方!仿佛有什么与他命运相连的、极其重要的东西…陨落了(蛊母死亡)?同时,又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血晶草汁液)?
“呃…” 陆皓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涣散的瞳孔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顽强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重新点亮!他体内那被剧毒压制的、源自孙太医药丸和自身意志的生机,竟在这奇异的“共振”下,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猛地窜起一丝微弱的火苗!对抗着肆虐的毒素!
南疆莽山。
张谦捧着那枚幽绿冰凉、蕴含着恐怖毒力的蛊母毒囊,看着眼前蛊母庞大的尸体和血晶草的残骸,心中百感交集。阿木的仇,算是报了一部分。这毒囊,是破除“诅咒”的希望吗?他想起陆皓密令中的“慎接触,保自身”,又想起福全指令中的“察南华商行”。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乾元殿。
李德海在福全彻底失去意识、在椅子上的瞬间,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猛地扑倒在地,以头抢地,声音凄厉如同杜鹃啼血:“皇上!奴才…奴才有本奏!关乎当年林妃娘娘中毒一案!关乎七皇子殿下断腿真相!元凶巨恶,正是…正是构陷皇子、行此巫蛊厌胜、如今还要倒打一耙的王后娘娘啊!” 他颤抖着,从袖中抽出那份被汗水浸透的、字字泣血的血书密报,高高举起!
“呈上来!” 陈帝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王后猛地抬头,看着李德海手中那份血书,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福全!你这条老狗!死了还要咬我一口!
三处绝境,三条命悬一线的丝弦,在这一刻,因福全的遗计、蛊母的陨落、血晶草的破碎和李德海的决绝,被无形地拨动,发出了震撼灵魂的共振!深渊的最黑暗处,一缕微光,伴随着浓重的血腥与滔天的阴谋,刺破了令人窒息的帷幕!所有人的命运,都在这共振的回响中,被抛向了更加凶险莫测、也更加接近最终真相的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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