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丘站在图书馆的玻璃门前，手指无意识地着腕上的檀木佛珠。他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昨天晚上和周小满喝到打烊，酒意散去后，心里那根刺倒是没那么尖锐了。但今天一早起来，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又爬上了脊背。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靠几张照片、几句奉承就草草收场。林淑芬不一样。她的眼神里有东西，不是单纯的好奇或依赖，而是某种更沉的东西——像是审视，也像是试探。
借阅区比他想象中安静得多。阳光从侧面的落地窗照进来，在书架上投下细长的影子。他远远看见林淑芬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整理一摞旧书。她的发髻依旧一丝不乱，身上的茉莉香混着纸张的气息，随着翻动书页的动作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章丘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他随手抽出一本《韩剧中的女性角色塑造》，翻开一页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今天怎么也来图书馆了？”林淑芬头也没抬，声音却带着点笑意。
“听说这里环境不错。”章丘低声回答，“而且……有人在这儿。”
林淑芬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你这张嘴啊。”
章丘合上书，顺势把手机掏出来，放在桌面上。屏幕亮起的一瞬间，他瞥见相册里那张模糊的照片还留着——是上周在公园拍的，一位穿碎花裙的老太太正在喂鸽子，画面里还有半张模糊的脸，是他自己。
他不动声色地锁屏，把手机推远了些。
“你也喜欢看这些？”林淑芬指了指他手边的书。
“谈不上喜欢，就是好奇。”章丘笑了笑，“前两天看了一部新韩剧，讲母女关系的，觉得挺有意思。”
林淑芬闻言，眼神动了动：“哪一部？”
“《母亲的眼泪》。”
“哦，这部我看过。”林淑芬点点头，“女主演得不错，尤其是她回忆起女儿小时候那段戏，看得我眼泪都下来了。”
章丘顺势接话：“我也觉得那段特别打动人心。其实我觉得很多韩剧拍得比国产剧细腻多了，尤其是在刻画情感方面。”
林淑芬看着他，目光渐渐柔和了些：“你一个年轻人，怎么会去看这种剧？”
“我不年轻了。”章丘耸肩，“而且，我看的不是剧情，是人。”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轻，像是随口一提，但落在林淑芬耳中，却让她心头一颤。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从韩剧谈到文学，再从文学谈到生活。章丘发现，林淑芬说起话来有种独特的节奏，像是在念一首诗，慢悠悠的，却又字字清晰。
“你平时除了看书，还喜欢做什么？”他问。
“偶尔写写日记。”林淑芬顿了一下，“用钢笔。”
“现在还用手写日记的人不多了。”章丘挑眉。
“电子设备太冷，写不出感情。”她淡淡地说。
章丘点头，随即掏出手机：“那你有没有想过，用手机拍照记录一些瞬间？比如这本书的封面，或者今天的阳光。”
林淑芬愣了一下：“你会拍照？”
“还算会吧。”章丘打开相册，滑动了几张风景照，“你看，这些都是我随便拍的。”
林淑芬凑近看了看，眉头微皱：“这些……都是你一个人拍的？”
“嗯。”章丘点头，“不过最近有点腻了，想找个伴一起拍。”
林淑芬抬头看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想教我？”她问。
“如果你愿意的话。”章丘微笑，“我可以教你调光圈、构图、选角度，让你也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林淑芬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头：“那……试试看吧。”
章丘眼睛一亮，立刻开始讲解基本操作。他说话的声音很温和，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每个步骤都说得很细致。林淑芬听得认真，时不时提出疑问，他也耐心解答。
他们谁都没注意到，二楼回廊处，王美兰正站在一根柱子后面，手里握着一支红色记号笔，在笔记本上快速写着什么。
“章丘，男，26岁，无业，与林淑芬接触频繁，行为可疑。”她一边写一边低声念叨，手指在封面上敲个不停。
她眯着眼盯着楼下那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章丘的手机屏幕上还亮着刚才的照片，虽然模糊，但她还是能看清那是个老太太，而且看起来跟章丘关系不一般。
她摸出手机，悄悄拍了一张照片。
“等着吧，我一定要查清楚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她低声说。
与此同时，章丘己经教完了基础操作，正准备让林淑芬亲自试试。
“来，你先对着窗外拍一张。”他把手机递过去。
林淑芬接过，略显笨拙地调整角度。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这样对吗？”她问。
“对。”章丘点头，“别紧张，慢慢按下去就行。”
林淑芬深吸一口气，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章丘凑过去看了一眼，笑道：“拍得不错。”
林淑芬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时，章丘忽然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式手表，表盘有些磨损，但依然能看出是块好表。
“这表挺旧的了。”他随口说道。
“是我丈夫留下的。”林淑芬轻声答道，“他走的时候，只留下这块表和一支钢笔。”
章丘怔了一下，没再说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章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还没删掉那些照片。
他正想着要不要趁林淑芬不注意偷偷处理一下，却发现她己经把手机递回来了。
“谢谢你。”她轻声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章丘接过手机，点头：“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拍些东西。”
“好。”林淑芬应了一声，站起身收拾东西，“今天先到这里吧，我该走了。”
章丘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借阅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门口。
“下周三你还来吗？”章丘问。
林淑芬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如果天气好的话。”
说完，她转身离开。
章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相册里的那张合影还在。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删除。
远处的王美兰合上笔记本，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游戏才刚刚开始。”她低声自语，转身离开了图书馆。
而此刻的章丘还不知道，一场暗流，己经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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