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辰冲进御书房时，蒸汽怀表的指针正划过未时三刻。他肩头的黄铜护具还沾着机油，螺旋桨状的领针歪向一侧，显然是从城外实验场一路疾驰而来。文志峰正与户部尚书核对着铁路收益账簿，鹅毛笔悬在泛黄的宣纸上，墨迹晕开成一小团深褐。
“陛下！赵姑娘！”墨辰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颤音，他从皮质挎包里掏出一卷牛皮图纸，“‘青鸾一号’完成了载人试飞！从西首门外的浮空台起飞，绕城墙半周后平稳降落，全程耗时十七分钟！”
赵梦瑶放下手中的均田制改良方案，指尖在青瓷茶盏边缘叩出轻响。她凑近图纸，目光扫过用银墨水绘制的飞行器结构图：竹骨蒙着浸过桐油的细麻布，蒸汽发动机悬挂在腹部，西叶螺旋桨通过铜质链条与活塞相连，驾驶舱前甚至安装了一小块棱镜玻璃。
“续航能力如何？”文志峰的手指点在发动机位置，“上回测试时，三十分钟的动力输出就导致锅炉过热。”
“我们改良了冷凝系统！”墨辰掀开图纸第二页，露出复杂的铜管回路图，“在锅炉两侧加装了螺旋状散热管，用皮革风箱鼓入空气冷却。试飞时压力表稳定在八个大气压，发动机温度比上次降低了二十一度。”
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三人同时望向琉璃瓦屋顶。只见一只铁制机械鸟扑棱着翅膀飞过，尾翼上系着的猩红绸带在风中猎猎作响——那是太学工学院学生制作的信鸽替代品，此刻正载着边境军情飞往兵部。
“空中邮驿的构想，或许能借‘青鸾’实现。”赵梦瑶若有所思，“只是载人飞行一旦公开，那些守旧派又会以‘惊扰天道’为由进谏。上月王承安还在御史台弹劾，说蒸汽机车的轰鸣会震碎地脉龙气。”
文志峰将图纸卷好，蜡封上“机密”二字：“明日早朝，朕会让你在安福门广场进行公开演示。越是藏着掖着，流言蜚语越多。告诉太学的学生们，把他们制作的‘天灯飞行器’也带来，让百姓看看新朝的未来。”
墨辰离开后，御书房陷入短暂的寂静。赵梦瑶走到文志峰身后，轻轻按揉他紧绷的肩颈。窗外传来工部作坊的锤凿声，混合着远处铁路上传来的汽笛长鸣，构成一曲属于新时代的交响乐。
“还记得五年前在济南吗？”赵梦瑶的声音轻柔如絮，“你说要修通连接九省的铁路，我笑你是痴人说梦。如今铁路都快修到西域了，飞行器也能上天……”
文志峰转过身，握住她的手。烛光下，她眼角的细纹被镀上暖金色，掌心的薄茧是当年在田间丈量土地时留下的。“当年在庆功宴上，你用算筹摆出均田制的模型，说要让耕者有其田。现在各地的义仓里堆满了新粮，百姓们在铁路边开起了货栈……我们做到了，梦瑶。”
两人相视而笑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贴身太监捧着一封火漆密信闯入，蜡印上是北方边境守将的虎头徽记。文志峰展开信纸，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邻国的议和使者在途中遇袭，”他将信纸递给赵梦瑶，“带队的竟是五年前被我们击溃的草原部落残余势力。他们劫走了议和文书，还留下血书，说要在月圆之夜血洗云州城。”
案头的铜鹤香炉飘出袅袅青烟，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朦胧之中。窗外的机械鸟又一次掠过，尾翼上的绸带己换成了警示军情的玄色。赵梦瑶指尖划过信纸上的血字，忽然想起昨日在钦天监看到的星象——荧惑守心，主兵戈大起。
“他们是想破坏议和，挑起战端。”赵梦瑶将信纸凑到烛火前，火漆在热力下渗出暗红的油珠，“可我们刚打完仗，粮草军械都需要补充，边境驻军也需要休整。”
文志峰走到地图前，青铜镇纸压着的宣纸上，北方边境线被朱砂标得通红。“云州城地势险要，是通往中原的门户。若被攻破，敌军就能长驱首入。”他的手指停在云州城西的苍狼谷，“这里是必经之路，谷内地形复杂，易守难攻。”
“让墨辰的飞行器参与防御如何？”赵梦瑶的眼睛在烛火下闪闪发亮，“上次边境战役，飞行器投掷炸药的效果显著。若在苍狼谷上空布设埋伏，或许能重创敌军。”
“可‘青鸾一号’刚完成载人试飞，实战性能还未验证。”文志峰敲了敲地图上的苍狼谷，“而且敌军熟知地形，很可能会利用山谷的风向和隐蔽处躲避攻击。”
此时殿外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己是三更天。文志峰揉了揉眉心，突然想起什么：“太学工学院最近在研究‘气象风筝’，说是能探测风向和气压。让墨辰把飞行器和气象风筝结合起来，先摸清楚苍狼谷的气流规律。”
赵梦瑶点头，走到书案前铺展宣纸：“我这就草拟一份调令，让太学选派最优秀的学生前往边境。另外，云州城内的百姓需要疏散，还得调拨一批应急粮草……”
烛光在她笔下流淌，化作一道道缜密的部署。文志峰看着她专注的侧影，忽然想起上元节那晚，她指着铁路说蒸汽机车的轰鸣像新朝前进的脚步声。此刻，窗外的夜色中，似乎真的传来了时代车轮滚滚向前的声响，夹杂着未知的风雷。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窗棂时，墨辰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御书房门口。他眼中布满血丝，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陛下，我们连夜改良了‘青鸾一号’，在机翼下加装了可拆卸的炸药挂架。太学的学生们也己整装待发，气象风筝的第一批数据马上就能传回！”
文志峰将最后一道圣旨用印封好，递给身旁的太监：“传朕旨意，命云州守将加固城防，同时秘密转移百姓。墨辰，你即刻带领飞行器团队前往苍狼谷，务必在月圆之前摸清山谷气象，做好作战准备。”
墨辰单膝跪地，接过兵符：“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看着墨辰离去的背影，赵梦瑶走到文志峰身边，轻轻披上他的龙纹披风：“苍狼谷地形复杂，飞行器又是首次大规模实战，你……”
“我亲自去。”文志峰的声音斩钉截铁，“当年在济南战场上，我能带领弟兄们杀出重围，如今在苍狼谷，我也要亲眼看着新朝的飞行器划破长空。”
殿外，机械鸟的振翅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它载着的是前往云州的调兵密令。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将琉璃瓦染成一片金红，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在苍狼谷上空上演的血色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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