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谭弘业急得一拳砸在黄花梨木柱上，竟将坚硬的木料砸出裂痕，"再晚就来不及了！钱万贯的人随时会到太平里灭口！"
"我从钱万贯卧室跟出来的。"谭弘业快速解开外袍，露出内衬上沾染的血迹，那是翻越围墙时被瓦片划伤的。
"亲眼看见他吩咐李刚灭口。"
谭若薇倒吸一口凉气，纤细的手指捂住嘴唇："你闯了钱府？那只藏獒..."
"用腰带勒晕的。"谭弘业轻描淡写地带过，眼神却愈发凌厉如刀。
他忽然从靴筒抽出一把匕首，刀柄上刻着"漕"字——正是从钱府护卫身上顺来的。"现在能告诉我实情了吗？"
屋内陷入死寂。
更漏滴答声中，谭若薇突然发出一声凄凉的苦笑："十年不见，一回来就审犯人似的..."
她抬起泪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凭什么信你？"
谭弘业深吸一口气，从贴身的暗袋里掏出一块残缺的羊脂玉佩。
正是当年离府时，年仅八岁的谭若薇哭着塞给他的信物。
玉佩边缘还沾着己经发黑的血迹，那是萨尔浒之战留下的。
"就凭这个。"他将玉佩轻轻放在妹妹颤抖的掌心，指尖不经意触到她腕间的伤疤，心头一痛。"哥发誓，绝不会再让你受伤。"
"我信你不会害我..."谭若薇攥着衣角的手指节发白，声音轻若蚊呐。
她退到梳妆台前，铜镜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唇瓣。"但有些事...你别问了。"
她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手指无意识地着腕间那道细长的疤痕："十年不管我，现在凭什么插手我的事？"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她眼角那颗泪痣格外鲜明。谭弘业这才注意到，妹妹右腕内侧的疤痕形状古怪——像是被铁链勒出的痕迹。
"就凭这个！"谭弘业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箭伤。那是萨尔浒之战时，为救孙承宗留下的。"你以为我这十年在花天酒地？"
他又卷起左袖，小臂上一道三寸长的刀疤在烛光下泛着青白，"看看这些！"
谭若薇瞳孔微缩，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那道伤疤，却又像被烫到般缩回。
"谁...谁知道是不是在哪个赌坊欠债被人砍的..."她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砰！"
谭弘业突然一脚踹开里屋的樟木箱，箱盖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他动作利落地从床底抽出一个包袱皮，开始往里面塞衣物。
每件衣裳都被他叠得方正整齐，手法娴熟得如同在军营打行军包。
"你疯了吗？"谭若薇扑上来抢夺，却被他一个转身避开。
她踉跄着撞到妆台，胭脂水粉洒了一地。"这些都是我的东西！"
"带你去南方。"谭弘业语气不容置疑，单手就制住了她的挣扎，"我在那儿有故交，先安顿你，三日后再回来接母亲。"
他眼前闪过现代记忆里清军入关后的惨状——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必须赶在乱世来临前，把家人送到相对安稳的岭南。
"我不去！"谭若薇死死抱住床柱，指甲在红漆上刮出数道白痕。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那儿瘴气横行，语言不通...我..."她突然哽咽，泪水夺眶而出，"哥，你又要...抛下我一个人吗？"
这一声带着哭音的"哥"，叫得谭弘业心头一颤。
他手上力道不由松了三分，铁铸般的指节微微发抖。
十年军旅生涯磨炼出的铁石心肠，在这一刻竟有些动摇。
"好，我不逼你。"谭弘业深吸一口气，将包袱放在床边。
他单膝坐地，与妹妹平视："但你必须说实话——到底有没有沾私盐？为何与刘老九，老黄和钱万贯这些贩卖私盐分子在一起"他的目光如炬，仿佛能看透人心。
"没有！"谭若薇斩钉截铁地摇头，发髻上的珠钗随之晃动。"我谭若薇再落魄，也不会做这等杀头的勾当！
"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道："我接近钱万贯...另有苦衷。"
"钱万贯年轻时与人斗殴，伤了命根子，至今无儿无女。"谭若薇轻声道出隐秘，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钱家三房恩怨，他二姐嫁了礼部郎中，生的儿子钱宇阳却是个只知读书的书呆子。"
谭若薇解释说她与钱万贯等人在一起是为了钱宇阳，她表示自己与钱万贯是在演戏。
原来钱万贯在钱家排行第三，有一个神秘的大哥和一个二姐。 钱万贯的二姐夫是应天礼部的官员。
他希望二姐将钱宇阳过继给自己来继承自己庞大的家业，但二姐一家，以当官自居，看不起他这个黑社会起家的商人，拒绝了他的请求
钱万贯决定让钱宇阳加入黑社会，以此来报复二姐一家。
半年以前，她在玉楼春端茶时，被钱万贯的亲信相中。
"他说能让我结识钱家公子..."
谭若薇咬着唇，从妆奁暗格取出一叠银票，"这都是钱万贯给我的..."
烛光下，她取出一枚精致的鎏金簪子："这是钱万贯上月给的。"
她轻轻拧动簪头，露出一个细小孔洞，"他要我引钱宇阳学坏，最好...沾上赌瘾。"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
谭若薇因得到钱万贯的包装，在醉仙楼越来越有名气，引起了钱宇阳的注意。
谭弘业眯起眼睛："所以让你这'醉仙楼新魁'去引他入彀？"
"从玉楼春到醉仙楼，钱万贯给我置办的头面衣裳少说值二百两。"谭若薇突然冷笑，"上月他落水，是我'恰巧'路过；前日被地痞纠缠，又是我'偶然'解围..."她猛地拽下腰间绣囊，倒出几粒碎银砸在桌上，"看，连这救急银子都是钱万贯给的戏本！"
钱宇阳时不时遇到小麻烦，谭若薇每次都恰好出现，帮助他解决问题。
由于钱万贯刻意的安排，谭若薇和钱宇阳慢慢发展成了情侣。
"好，既然是这个原因。"谭弘业深吸一口气，"但你必须说实话——到底有没有喜欢那个钱宇阳？"
"哥，你当真以为我稀罕那钱宇阳？"谭若薇冷笑一声，指尖绞着绣帕，"不过是钱万贯要我演这出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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