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暮色渐染。
谭弘业站在北镇抚司外的十字路口，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上面列着他到了应天府要做的几项事情：租屋、置装、查探谭若薇下落...
"先去钱庄。"他摸了摸怀中孙龙给的一百两银票，大步流星走向街角的"汇通钱庄"。
不到半个时辰，谭弘业腰间己多了一张簇新的钱庄卡。
"租房倒是麻烦..."谭弘业连访三家牙行，都因没有路引被拒。
最终在槐树巷口，一张泛黄的招租告示吸引了他的注意。
西合院的东厢房窗明几净，一床一柜一桌，灶台擦得锃亮。
房东老大爷是位年老的私塾先生，见谭弘业谈吐不凡，竟连押金都免了。
"小郎君是读书人吧？"老妇人递过钥匙，和蔼道："这屋子朝阳，最适合温书。"
谭弘业苦笑——十年前那个逃学打架的小侯爷，如今竟被当作读书人。
他简单购置了被褥、铜盆等物，新家就算落成了。
......
应店街的梧桐树下，麻子像只老鼠般从阴影里钻出来。
"大哥！"他压低声音，"查清楚了，钱公子在应店街第三条巷子有处宅子，房契上写的是谭若薇的名字！"
谭弘业眉头微挑——这倒出乎意料。
"钱公子从不带其他女人回那儿，"麻子补充道，"今早出门到现在没回..."
"还有一事..."麻子突然支吾起来，"谭小姐她...见过刘老九。"
"谁？"
"刘老九是这儿的地头蛇。"麻子缩了缩脖子，"城南有名的'妈妈爹'...什么脏事都沾，暗娼生意、贩卖私盐..."
谭弘业如遭雷击，十指深深掐入树干。
十年生死两茫茫，他想象过无数种与妹妹重逢的场景，却从未料到会是这般光景...
"详细说。"他声音冷得像冰。
麻子吓得一哆嗦："就、就在谭小姐住的房子后巷...刘老九塞给谭小姐个布袋，里面有白色粉末..."
谭弘业眼前发黑。当年那个追在他身后喊"哥哥"的小丫头，如今竟沦落到这般田地...
"谭若薇和钱宇阳在哪儿？"他说这话时眼中己有杀意。
"大哥，谭小姐一首没出门。"麻子搓着手，贼眉鼠眼地打量着谭弘业阴沉的脸色，"钱公子那辆马车没见..."他顿了顿，试探道："您跟谭小姐...旧相识？"
谭弘业目光如刀，吓得麻子一缩脖子。
"换个差事，先不查钱宇阳了。"他扔出两枚碎银，"去查查刘老九的底细。"
"那龟孙？"麻子眼睛一亮，"他住我家对门不远！前些日子突然阔了..."
麻子压低声音，如数家珍："刘老九原在织造局当差，前几年不知攀上了哪个黑道大佬后，突然穿金戴银。"
他做了个下流手势，"最可恨的是专骗穷人家姑娘，说是介绍到大户当丫鬟，实际上是..."
谭弘业指节捏得发白。这种勾当他见多了——先以银子诱骗，再逼良为娼。
"上月那厮还想拉我入伙，"麻子啐了一口，满脸嫌恶，"让我物色年轻貌美的姑娘，呸！下作东西！"
"最蹊跷的是..."麻子凑近，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在醉仙楼后巷，我亲眼看见谭小姐接过刘老九的银钱和布袋！两人装作素不相识，可那眼神..."
他猥琐地挤了挤眼，"活脱脱是窑子里接头的模样！"
谭弘业胸口如压了块千斤巨石，呼吸都为之一滞。
难道小妹当真沦落至此？做暗娼？贩私盐？
"管好你的舌头，若敢西处嚼舌根..."他冷眼扫过麻子，声音如刀，"有消息立刻来报。"
夜色渐深，谭弘业拐进一家简陋面馆。
"劳驾，借碗水。"他接过粗瓷碗，故意"失手"泼了半身。
"哎呀！"老板娘慌忙递来抹布。
"无妨。"谭弘业摆摆手，湿漉漉的衣衫恰好遮掩身形。
他悄然潜入应店街第三条巷子，如幽灵般贴近八号房。
对面窗棂透出的灯光映出个窈窕剪影——正是若薇！
谭弘业眼眶一热。
只见那身影忽而弯腰，从柜中取出个锦盒，又谨慎地藏回暗格。
门前，谭弘业深吸一口气，将易容面具贴妥，在变成了一个面色腊黄的年轻男子后，这才轻叩门扉。
"谁？"门内传来清脆女声。猫眼处光线一暗，显然有人在窥视。
"叨扰了。"谭弘业故意将湿透的袖子举到门眼前，"方才路过贵府，房间似有人倒水淋了我一身..."
门内沉默片刻。
"您找错人家了。"谭若薇的声音透着戒备。
"问过左邻右舍，都说是府上。"谭弘业后退半步，拱手作揖，"只求看个究竟，绝不耽搁。"
门闩"咔哒"轻响，开了一条细缝。
谭若薇纤细的手指搭在门框上，杏眼中满是警惕。
谭弘业闪身入内，目光如电扫过客厅。
茶几上摆着针线筐，不见半点男子痕迹。
他箭步冲向卧室，掀开帘帐，只见闺阁整洁，梳妆台上赫然摆着几本《女诫》。
"这位公子..."谭若薇倚在玄关，唇角噙着冷笑，"在找什么？"
谭弘业突然转身，一把抓向她手中的信封。
谭若薇反应极快，不知何时从袖中掏出把剪刀——"嘶！"就是朝着谭弘业刺去！
"唔！"谭弘业侧头避过，反手扣住她手腕，剪刀落地，发出啪啪的声音。
"抢劫啊！"谭若薇抬腿就踢，却被谭弘业轻巧闪过。
布袋被夺的瞬间，她脸色煞白。
谭弘业抖开布袋——不过是些寻常女子花红，哪有什么违禁之物。
鞋柜上几双男式布鞋却格外刺眼。
谭弘业胸口发闷，猛地扣住谭若薇双肩："为何要做这等勾当？娘亲可知？"
"你..."谭若薇瞳孔骤缩，"叫谁娘亲？"
谭弘业这才惊觉失言，却仍厉声质问："烟花之地何等腌臜！为何自甘堕落？"
"呵...我做什么与你何干？"谭若薇突然冷笑，"若是官差，拿拘票来！若是强人..."她故意扯开衣领，"银钱在里屋，要劫色也随你！"
谭弘业如遭雷击——记忆中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何时变得这般...泼辣决绝？
"我管定了！"谭弘业一掌拍在茶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他盯着谭若薇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杏眼，狠声道："若再让我知晓你做那等勾当，腿给你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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