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成绩榜贴在公告栏时，高一教学楼炸开了锅。
“我的天！年级第一！顾晓璇？！”
“是她？我们班那个…不太说话的？”
“语文148？数学满分？这什么神仙分数！”
“真人不露相啊…”
议论声嗡嗡作响，混杂着惊讶、佩服和一丝难以置信。顾晓璇的名字高悬榜首，像一道刺眼的光，瞬间穿透了她周身那层“安静”的薄雾，也让很多人重新审视这个几乎没在课堂上发过言的女孩。
林深挤在人群里，看着榜首那个名字，嘴角不自觉弯起。他并不意外。他早注意到她并非真的神游物外。英语早读时，她虽然目光空茫地望着窗外，但老师随机点名的语法题，她总能以极低的声音准确回答；物理课上，当满黑板复杂公式让其他人皱眉时，她指尖会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着，动作精准得如同心算。
班主任李静（一位西十多岁、气质温和的女老师）在班会上特意表扬了她：“顾晓璇同学的成绩非常优秀，尤其是语文作文，意境深远，文笔老练，连阅卷组老师都赞不绝口。大家要向她学习沉下心来钻研的精神。”李老师目光扫过角落，带着鼓励。
顾晓璇依旧坐在窗边，闻言只是睫毛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那棵叶子己大半转黄的老樱花树上，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被表扬的是另一个人。这份超然的平静，让一些原本因成绩而心生佩服的同学，又感到了那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厉害是厉害，但感觉…太高冷了。”后排的赵磊小声跟同桌嘀咕，“好像考第一对她来说跟喝口水一样平常。”
“是啊，你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换我早乐疯了。”同桌附和。
“啧，天才的脾气呗。”靠走廊的周晓芸撇撇嘴，语气有点酸，“不过她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配上这成绩，更像小说里的冰山女主了。”
“嘘！”旁边女生捅了她一下，示意她看前面走来的林深。周晓芸立刻噤声，脸上微红。
林深没理会这些细碎的议论。他正抱着一沓刚批改完的数学卷子走向顾晓璇的座位。卷子是按学号排的，她的在最后一张。他走到她桌边，轻轻将卷子放在她摊开的课本上。鲜红的“150”在白色卷面上格外醒目。
“顾晓璇，你的卷子。”林深的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温和，没有刻意强调满分，只是陈述事实。
顾晓璇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空茫地落在卷面的分数上，停顿了两秒。然后，她抬起眼，视线像是穿透了林深，落在他身后某个虚空点上，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没有喜悦，没有骄傲，只有一种完成了任务的确认感。
林深没有立刻走开。他注意到她放在桌下的左手，指尖似乎因为秋凉而有些发白，微微蜷着。他想起她总穿得单薄。一种微小的冲动驱使着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盒学校小卖部卖的、独立包装的温热牛奶——这是他课间买的，原本打算自己喝。
他没有递到她手里，也没有说话。只是将那盒牛奶，轻轻地、带着点试探性地，放在了那张满分的数学卷子旁边。温热的纸盒与冰凉的桌面形成对比。
做完这个动作，林深便转身离开，去发其他同学的卷子，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顺手放了个东西。但他的余光一首留意着角落。
顾晓璇空洞的视线，在那盒小小的牛奶上停留了比看满分卷子更长的时间。她苍白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碰，又有些迟疑。最终，她没有拿起牛奶，也没有看林深，只是伸出手，用微凉的指尖，很轻地碰了一下那温热的纸盒侧面，感受了一下那点暖意。然后，她像被那温度烫到似的，飞快地收回了手，重新望向窗外，只是那空茫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波动了一下，又迅速归于沉寂。她的耳根，在垂落黑发的遮掩下，似乎泛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极淡红晕。
下午放学，深秋的风带着寒意。顾晓璇习惯性地走向樱花林。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林深也来了，在不远处的另一张长椅坐下，摊开一本习题册。
顾晓璇坐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空茫的目光在林深的方向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然后，她慢慢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了那盒温牛奶——它竟然还在。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手指有些笨拙地撕开包装插管，双手捧着那盒小小的牛奶。她没有立刻喝，只是用掌心感受着那一点点残存的、微弱的暖意。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下头，小口地、极其安静地啜饮起来。温热的液体似乎让她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点极淡的血色，也让她紧绷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丝。
林深没有抬头看她，但他做题的笔尖停顿了一下，嘴角无声地向上扬了扬。风卷起几片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像在犹豫着要不要打扰这片无声的、刚刚破开一丝缝隙的宁静。樱花树光秃的枝桠在暮色中沉默着，见证着这份秋日里，无需言语的、小心翼翼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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