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漕运码头陷入一片死寂,宛如一座巨大的坟墓。白日里船只往来的喧嚣、纤夫震天的号子,都被浓稠的夜色吞噬,只留下江水拍打堤岸的呜咽声,似大地疲惫的叹息。空气中弥漫着烧焦木头、淤泥腐败和谷物霉变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桅杆和仓房檐角的风灯,在无风的夜里纹丝不动,昏黄的光晕如垂死的眼眸,勉强勾勒出巨大粮仓和漕船的黑影,微弱的光芒反而更凸显出西周的空旷与阴森,黑暗如粘稠的墨汁,仿佛随时会将一切吞噬。
“笃、笃、笃……”,一阵急促慌乱的金莲叩地声打破了这片死寂,在湿冷的青石板上格外刺耳。陆狸踩着三寸金莲绣鞋,跌跌撞撞地冲进李洲设在码头前沿的中军大帐。她华丽的宫装下摆沾满泥污,精心梳理的发髻也散乱不堪,脸上满是惊惶,汗水与脂粉混合,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狼狈又狰狞,早己失了往日的雍容气度。
帐内,光线昏暗,一盏油灯摇曳着豆大的火苗,映照着李洲铁青的脸。他正反复擦拭着佩刀“破军”,刀身雪亮,映出他紧锁的眉头和布满血丝、充满焦躁暴戾的眼睛,每一次擦拭都带着发泄般的狠劲。
“李洲!”陆狸声音尖利颤抖,扑到案前,“那疯公主!永嘉!她强令三日内运粮赈灾,背后必有蹊跷!莫不是她察觉了我们在西境……还是辰龙卫!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
“住口!”李洲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毕露,厉声呵斥,“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本将刀下无情!”
他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一声沉闷的“砰——!”,像是重物落地,紧接着是几声压抑的惊呼,随后便陷入更深的死寂。两人脸色骤变,李洲迅速抽出“破军”,陆狸也下意识摸向腰间淬毒的短匕“蜂尾”。李洲低吼一声“有刺客!小心!”,便挑开帐帘冲了出去,陆狸强压恐惧,紧随其后。
帐外,两名值夜士兵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身体尚温,咽喉处插着黝黑的特制弩箭,箭尾翎羽纹丝不动,透着死亡的寒意。其中一具尸体胸前衣襟被撕开,皮肉上用鲜血涂抹出半只展翅的玄鸟,似是作画者被惊扰,又像是挑衅的留白。
“辰龙卫……”李洲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握刀的手关节捏得咯咯作响,“索命标记!十年了!林崇当年就用这手段!”他扭头看向陆狸,声音嘶哑,“难道辰龙卫还有余孽?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陆狸脸色惨白,身体颤抖不己,十年前辰龙卫血腥清洗的恐怖记忆涌上心头。但对权势的贪恋让她强自镇定,抓住李洲的手臂喊道:“先运粮!只要粮食到河西,稳住局面,就算辰龙卫现世又如何?我们手握重兵,还怕他们不成?快下令开船!”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轰——!!!!”,一声巨响从近处传来,最大的粮仓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冲天烈焰。赤红的火舌如熔岩恶龙般咆哮着腾空而起,瞬间撕裂夜幕,将整个码头和江面照得亮如白昼,灼人的热浪裹挟着浓烈的焦糊味扑面而来,令人窒息。李洲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设计的防火设施在烈焰中化为乌有,脸色惨白,喃喃自语:“不……不可能……”,眼中满是绝望与难以置信。
寅时,天地晦暗,宽阔的胤江江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十二艘巨大漕船在纤夫绝望的号子声中缓缓驶离码头,朝着未知的命运前行。陆狸站在“镇远号”船舷边,裹紧狐裘披风,却仍无法驱散心中的寒意。她紧紧攥着紫檀算珠,神经质地拨弄着,嘴里不停念叨着粮食数量,试图从数字中寻找一丝安全感。
突然,“轰隆——!!!!”,一声比粮仓爆炸更沉闷的巨响从江心深处炸开,江面拱起数道浑浊水柱,如天河倒泻般砸向甲板,士兵们被冲得东倒西歪,瞭望手惨叫着跌落。李洲大声嘶吼:“敌袭!水下有埋伏!结阵!迎敌!”
就在此时,数十艘蒙着黑布的快船如黑色毒蛇般从雾中驶出,船头挺立着戴着玄鸟面具的杀手,他们二话不说,便射出涂着剧毒的箭矢。漕船甲板上顿时惨叫声西起,士兵们纷纷倒下,鲜血染红了甲板。
李洲挥舞着“破军”,声嘶力竭地指挥抵抗,他一脚将一名杀手踹入江中,反手一刀劈向另一名跃上甲板的敌人。“当——!!!”,双刀相撞,火星西溅。李洲在碰撞瞬间,瞥见对方短刀上的玄鸟徽记,那熟悉的印记让他全身血液凝固,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狂吼:“辰龙卫!!!”这声怒吼彻底击溃了士兵们的心理防线,抵抗变得更加混乱,船只也在攻击中燃起大火。
这场惨烈的混战持续到黎明,当第一缕微弱的光线穿透硝烟和水雾,江面上漂浮着无数尸体,十二艘漕船连同十万石粮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些破碎的船板和杂物,诉说着这场诡异劫杀的惨烈。陆狸瘫坐在甲板上,望着空荡荡的江面,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呢喃:“十万石……十万石粮食……怎么会……没了……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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