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眼。
苏家那扇沉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钰压低了棒球帽的帽檐,颈后刚剪的短发硬茬刺着皮肤。
像无数细小的针,时刻提醒着她斩断的过往和即将踏入的险境。
一辆线条嚣张的跑车几乎是擦着她的身侧疾驰而过,带起的风掀起了她宽大的校服衣角。
车窗降下,露出苏珩那张带着毫不掩饰恶意的俊脸。
“好好享受你的‘校园生活’,弟弟。”
他尾音拖长,充满戏谑,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在她身上舔过一圈。
然后伴随着引擎的轰鸣扬长而去。
苏钰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只是将帽檐压得更低,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情绪的眼睛。
她抬头,看向前方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鎏金校牌——“圣洛斯学院”。
华丽恢弘的欧式建筑群,精心修剪的草坪,喷泉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
这里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顶级学府。
也是原著中那个名叫“苏钰”的炮灰最终走向毁灭的斗兽场。
她知道,在这所贵族云集的学校里,她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苏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一个靠“哥哥”施舍才能进来的、沉默寡言的“男生”。
低调,沉闷,尽可能隐形,是她唯一的生存法则。
踏入校园的瞬间,无形的等级压迫感便扑面而来。
穿着高定材质校服、袖口别着家族徽章袖扣的男生们三五成群,谈笑风生。
眼神带着天生的优越感扫过旁人。
另一边,穿着普通质地校服、抱着书本的学生们步履匆匆。
低着头,尽量避免与那些光芒西射的群体产生交集。
苏钰胸前的名牌刻着“苏钰·高二S班”。
这是苏珩“安排”的精英班级。
当她的名字被偶尔路过的学生瞥见时,那些目光瞬间变得复杂而轻蔑。
“苏家那个……?”
“啧,就是那个服务生生的……”
“听说名字都是硬塞进来的……”
细碎的议论如同带着倒刺的针,无声地扎来。
苏钰仿若未闻,帽檐下的目光冷静地扫过西周,如同精密的仪器在记录数据。
东侧楼梯转角是监控盲区。
医务室在图书馆B栋103。
男更衣室有独立隔间……
活下去,需要比解剖更精准的计算和绝对的沉默。
穿过回廊时,一阵刻意营造的甜腻香气飘来。
一个身影忽然从旁边教室门口撞出,几乎与她相撞。
苏钰反应极快,侧身避开。
那是个“少年”,栗色的卷发修剪得时尚帅气,制服穿得一丝不苟。
但领口的扣子却解开了一颗,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潇洒。
他——或者说她,虞倾情扮演的“虞轻”——正踮着脚,试图把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塞进高高的储物柜里。
动作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笨拙。
“哎呀,同学!”虞倾情转过头,脸上扬起一个灿烂又带着点求助意味的笑容。
眼睛弯弯的,像盛满了星星。
她看到苏钰,立刻把手里的巧克力递过来,声音清脆。
“能帮帮我吗?这柜子太高了,我够不着!”
苏钰瞬间认出了她。
原著的女主角,凭借这份精心伪装的“天真”和“笨拙”,在圣洛斯如鱼得水,成为万人迷的虞倾情。
苏钰不想惹麻烦,尤其不想和这位自带光环、极易引来关注的原女主有任何牵扯。
她微微摇头,刻意压低的嗓音沉闷而简短:“自己垫凳子。”
说完,没有丝毫停留,绕开虞倾情就要走。
虞倾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
她从未被一个“男生”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过,尤其还是在她主动示好、看起来如此“无助”的时候。
她下意识地打量着这个帽檐压得很低的新面孔。
身形在男生中略显单薄,脖颈的皮肤在制服领口处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瓷白。
握着书包带的手指纤细修长……
一种微妙的、属于同类的首觉让她心头一跳。
“等等!你是新来的转学生吧?我叫虞轻!”
虞倾情不甘心,快走两步想拉住苏钰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离我远点。”苏钰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身体像触电般猛地避开虞倾情伸来的手,动作快得惊人。
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戒备。她只想立刻消失。
被当众如此不留情面地避开,虞倾情脸上的血色褪去。
眼眶迅速泛红,那份委屈和难堪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阳光帅气的身影快步冲了过来。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保护欲,正是F4之一的林屿。
“喂!你怎么回事?欺负新同学?”林屿挡在虞倾情面前,皱着眉,不满地看向苏钰。
苏钰被迫停下脚步,帽檐下清冷的目光扫过林屿。
她认出了他,原著里虞倾情的青梅竹马,最后被无情抛弃的深情男配。
此刻他在苏钰眼中,只是一个被蒙蔽的、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让开。”苏钰只吐出两个字,声音依旧沉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那目光掠过林屿,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林屿被她眼神中的漠然刺得一怔。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瞬间在干燥的地面晕开深色的印记。
苏钰皱了皱眉,不想再纠缠,立刻转身,加快脚步朝着最近的教学楼连廊跑去。
雨势来得又急又猛,地面很快变得湿滑。
她疾步冲上连廊的台阶,脚下却突然一滑,踩中了一块松动的地砖。
身体瞬间失衡,溅起的污水打湿了裤脚,手中匆忙拿出的折叠伞也脱手飞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肩膀和后背。
就在她试图稳住身形时,一片干燥的阴影突然笼罩下来,隔绝了冰冷的雨幕。
苏钰微喘着抬头。
一把宽大的黑伞稳稳地撑在她的头顶。
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色。
淡青色的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苏钰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
站在伞下的人,身量很高。
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圣洛斯校服,却仿佛自带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周遭的喧嚣和狼狈的雨幕都隔绝在外。
他有着一头如霜雪般的银白色长发,在廊檐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
眼瞳是近乎无色的浅灰白,空寂,漠然,仿佛映不出世间万物,却又深邃得如同寒潭。
顾引鹤。
他的模样比原著中那寥寥几句的描写更具冲击力。
像一尊被遗忘在尘世之外、由冰雪雕琢而成的神祇。
他微微垂着眼,那双空寂的白瞳,此刻正落在苏钰被雨水打湿的领口。
以及她因为刚才的踉跄而微微急促起伏的胸膛。
“新同学?”他的声音响起,清泠泠的,像冰凌相互敲击。
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苏钰喉头发紧,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敏锐地注意到,顾引鹤站的位置极其巧妙。
廊檐滴落的雨水仿佛长了眼睛般,全都绕开了他的肩膀和伞面。
他整个人干净清爽得与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虞倾情也追到了廊檐下。
她显然也认出了顾引鹤,脸上瞬间飞起红霞,带着一丝惊喜和羞怯。
“顾、顾同学!雨太大了,我帮你拿书包吧?”
她试图靠近,表现得体贴又自然。
顾引鹤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过去一丝。
他手中的伞柄,却几不可察地又往苏钰的方向倾斜了一点点,确保雨水不会溅到她身上。
密集的雨线在他另一侧肩头外织成一道水帘,却连他的一根发丝都未能沾湿。
虞倾情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住。
更尴尬的是,她脚下踩到了湿滑的地砖。
一个趔趄,手中那盒精心准备的巧克力“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包装精美的盒子摔得变形,里面的巧克力滚落出来,沾满了泥水。
顾引鹤对此视若无睹。
他微微侧头,似乎是无意地靠近了苏钰一些。
一股清冽的冷香混合着极淡的、难以分辨的药味,从他身上传来,萦绕在苏钰鼻尖。
“你身上……”
顾引鹤的声音很低,几乎是贴着苏钰的耳际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有铁锈和消毒水的味道。”
苏钰的身体瞬间绷紧,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如刀,看向顾引鹤。
然而,他那双空寂的白瞳里,除了映出她模糊的倒影,似乎什么都没有。
刚才那句话,轻飘飘的,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顾引鹤并未再说什么,也没有等待苏钰的回答。
他撑着伞,转身走向宿舍楼的方向。
步伐不疾不徐,白色的发丝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
苏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虞倾情狼狈掉落的巧克力,和林屿手忙脚乱扶起她的样子。
沉默地捡起自己掉落的伞,快步跟了上去。
颈后硬硬的短发被雨水打湿,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冰凉的战栗感。
铁锈和消毒水……那是她处理手腕伤痕残留的气息?还是……她心中警铃大作。
双人宿舍的奢华远超苏钰想象,宽敞明亮,设施齐全,更像高级酒店的套房。
顾引鹤走到里间的房门前,随意地抬手指了指:“你的。”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没有任何欢迎或排斥,就像在指认一个储物间的位置。
显然,对他而言,室友是谁,并不重要。
他只是觉得住宿生活或许有点意思,有个室友也不错,仅此而己。
苏钰点点头,没有出声,迅速走进房间,反手锁上门。
她靠在门后,深深吸了口气。
房间里有一面巨大的衣柜镜。
她看着镜中那个帽檐低压、短发凌乱、脸色苍白的“少年”身影,眼神冰冷而警惕。
通风口连接着外面的客厅,这意味着声音甚至气味都可能泄露。
危险无处不在。
门外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送药。”是顾引鹤清泠的声音。
苏钰打开一条门缝。
顾引鹤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药盒。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苏钰,似乎只是例行公事。
然而,当他的视线无意间掠过苏钰下意识缩在袖口里的左手手腕时——
那里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遮盖着那道狰狞的旧疤——苏钰的心猛地一跳。
“伤需要换药。”顾引鹤的语气依旧平淡,陈述着事实。
他甚至伸出手指,似乎想触碰纱布的边缘。
苏钰猛地将手腕缩回身后,声音因为紧张而更显低沉沙哑:“不必。谢谢。”
拒绝得干脆利落。
顾引鹤的动作顿住。
他没有坚持,也没有追问,只是平静地将药盒放在门边的茶几上。
“嗯。”他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银白的发梢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擦过苏钰微凉的肩膀。
他走到自己房门口,脚步顿住。
没有回头,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对了,忘记说了。这里的隔音……不太好。”
说完,他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苏钰一个人。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雪松混合着药味的独特气息。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
窗外,暴雨如注,敲打着玻璃窗。
顾引鹤最后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巧合?
他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看到了纱布……他注意到了什么?
苏钰扯开紧紧束缚的领口,露出锁骨下被束胸带勒出的深深红痕。
她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
顾引鹤那空寂的白瞳,和他那句轻飘飘的“有铁锈和消毒水的味道”,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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