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的指针指向凌晨三点。
叶念祖依然无心睡眠。
他爬起来，到洗漱间洗了把脸。
冷水泼在脸上，刺激得像是白天里卷毛强的那番话。
抬起头来，镜中的那张脸让他怔住了——
林，林战？！
抹一把脸上的水滴，再睁开眼时，镜中人又变回了——叶念祖。
可是……这是真的“叶念祖”么？
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角，似乎总能无缝衔接新身份，仿佛换了个壳子就能重活一世。
可现实哪有这么简单？
他想起了后世那部《变脸》里面的尼古拉斯凯奇，要代入别人的人生，真的不是换张脸，换个皮囊那么简单……
穿越过来快一年了，他以为自己早适应了“叶念祖”的身份。
可今天卷毛强的无心之言，却撕开了这虚假的伪装——
自始至终，他打心底就抗拒接受这个身份！
这是过去西十多年所受教育、职业经历和人生成长所打下的思想烙印。
他之所以会选择“自我放逐”到葵涌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其实就是潜意识地希望和原来的圈子隔离；
他之所以逼着黑柴去上夜校，又管束着卷毛强不许去赌档，其实就是在把原有身边的人改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他之所以更喜欢待在公司和工厂，喜欢和老赵张连生他们讨论技术，讨论营收，而不是踩场收保护费或者夜总会夜夜笙歌，因为前者才是他真正的舒适圈……
他正在抹去“叶念祖”的印记……
叶念祖把头埋进水里。
自己享受着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地位、兄弟、家族，却又在一步步偏离了这个身份本该走的路。
这……难道是一种自私吗？
“不！”
我就是我！
我不为任何人而活着！
当他从水里抬起头来，再次望向镜中——
两张脸孔融成了一体……
……
翌日。
叶念祖一早就把所有人叫到了办公室，除了刚上大陆的杨港生。
“两件事。”
叶念祖敲了敲桌面，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第一，我要成立一家安保公司，暂定名字就叫——‘顺安’。
手续不用你们管，我会交给史律师。
到时候，我会向乐先生讨个人情，请个退休的警长叔父出来做个挂名法人，这样会容易通过审批。
葵涌现在货柜码头扩建，三期工程就要启动了，新鸿基的写字楼年底动工，长实则在这边拿了地。
接下来，葵青一带的发展会非常迅速，大量的商铺、写字楼，还有在建工地都需要安保人手，生意绝对不愁没得做。
至于人员方面，以堂口的兄弟们优先。
月薪一千五，包三餐，受伤有津贴，做得好的年底有花红。”
说着，他扫了一眼众人：
“其实年后这段时间，我也听到外面的一些话。
虽然年底的时候也发了花红，但不少兄弟还是有怨言，觉得自己拿钱少了。
现在成立个这个公司，活比工厂轻松，钱不比工厂少，就别再说我厚此薄彼了。”
“大佬……”
黑柴难得插嘴，“其实他们哪里是羡慕人家的那份工？他们只是眼红人家的那份粮（薪水）罢了。
你这样劳心劳力，估计领情的兄弟……不会太多。”
叶念祖想想，的确也是如此。
果然只有古惑仔才最了解古惑仔……
如果他们是甘于上班拧螺丝，不会“堕落”到加入社团拿刀砍人了。
见叶念祖点头，黑柴受到了鼓励，继续道：
“再说了，很多人出来混，饿死事小，面子事大。要他们像个阿差（印度阿三）那样穿制服看大门，估计……难。”
叶念祖点点头：
“我知道。
但总有一些是不想一辈子砍人的。我做大佬的，包不了他结婚生子，管不了他生养死葬，但我可以给他们多一条出路。至于怎么选，就看他们自己了。
而不愿意选这条路的，我再给多他们一个选择——”
说着，他转向赵工和郑荣：
“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二件事——磁带生产线马上开始投产。”
他用眼神打住两人的发言：
“现在音质，其实己经足够在外面市场上碾压其他盗版了。
至于和正版的差距，一方面我们可以慢慢改进，另一方面我们可以从包装上做文章。
找信得过的印刷厂，印歌词纸。正版的只有单页，我们做成三折叠，像这样子。”
他边说着，边拿起桌上的报纸做示范，“另外，封面放歌手彩照，让人眼前一亮。
你们估算一下，这样一来，成本能去到多少？”
（注：70年代末正版磁带多为简易包装，盗版带更是粗制滥造。）
赵工和郑荣头碰头嘀咕了一阵，算了算，然后道：
“包装成本加进去，一盒成本大概两块三，最多不超过两块五。”
叶念祖沉吟一下，拍板道：
“现在街上正版带大概是三十左右，最好的要去到西十五。那咱们的带子差些，零售那边的建议价就定在……十五块吧。
外面的经销商找我们拿货，就十块，量大的话另外再谈。留给他们50％的利润空间，应该能让他们去推磨了。”
张连生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做批发？”
叶念祖点点头，转向卷毛强和黑柴：
“这单生意，是专门留给兄弟们的。
怎么卖？怎么推？你们自己想办法。
靠嘴巴卖，靠拳头卖，我都不管，只要能把货推出去。深水埗、旺角、铜锣湾，音像店、走鬼档、报摊、电器铺，能塞的地方全塞进去。”
卷毛强眼睛一亮：
“大佬，这活兄弟们熟啊！保证把磁带铺遍全港！”
“记住——”
叶念祖脸色一沉，“不准带客户来工厂，连工厂在哪都不能让他们知道。
订货就留地址和数量，我们派人跟送便利店货一样，用货车送过去。知道不？”
黑柴“嗯”了一声：
“最近海关那边查得的确严。”
叶念祖点点头：
“这是我给兄弟们留的第二条路，提成丰厚，超过指标，年末还有花红，包他满意。
这两条路，无论他想走哪一条，咱们都是兄弟。
如果都不选——”
叶念祖声调变冷，“那就请他走别的路去，别占着我的道。”
黑柴和卷毛强忽然觉得今天的大佬气势特别凌厉，有种不容反驳的压迫感，忙不迭地应下。
交代完这些，叶念祖起身，从衣帽架上拎起一件黑色皮衣。
黑柴和卷毛强对视一眼：
“大佬，去哪？”
“十西卡踩过界，怕是忘了老子‘沙胆祖’的名号了。”
叶念祖从门旁顺走一根棒球棍，在手上掂量掂量，“是时候让他们长长记性了。”
说着，推门而出。
身后，追上来两个大马猴的叫声：
“大佬，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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