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章嘿嘿嘿

这天刚把车停在哈德门街角，就见个穿灰布军装的兵朝我招手，走近了才认出是永定门见过的那个绑腿兵，他脸上添了道新疤，笑着拍我车座：“祥子，还记得我不？上次给你窝头那个！”我赶紧点头，他往我手里塞了张纸条：“帮个忙，把这送进美国医院，给三楼的李医生，他知道咋回事。”我刚把纸条塞进袜筒，就见他转身要走，忙问：“兄弟，你这是要去哪儿？”他拽了拽腰间的手榴弹：“去炸鬼子的军火库，成了回来坐你新车！”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我摸了摸车把上的红绸子，铃铛“叮当”响了两声，像是在给他送行。

拉着车往美国医院走，路过同仁医院时，看见林秀正指挥担架队抬伤兵，她头发剪得更短了，沾着血的白大褂敞着怀，见我路过喊：“祥子哥，晚上来医院拿绷带，赵师傅说民团缺这个！”我应着“知道了”，心里却琢磨着军火库的事，那地方我去过，围墙高得很，还有电网，这兵兄弟能成不？正走神，突然被个戴礼帽的拽住车把，他压低声音：“是祥子兄弟不？周掌柜让我捎信，今晚八点，钟楼底下交接药品。”我点点头，他又塞给我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几块酱牛肉，还冒着热气：“掌柜说你跑得多，得补补。”

到了美国医院，三楼的李医生是个留洋的，见我递过去的纸条，皱眉道：“军火库的图纸是拿到了，可怎么送出去？鬼子查得紧。”我指了指自己的车：“我这车座底下有夹层，上次运手枪零件都没被搜出来。”李医生眼睛一亮，从抽屉里拿出卷羊皮纸：“这是鬼子布防图，标了岗哨换班的时间，你务必交到游击队手里。”我刚把图纸藏好，就听见楼下有动静，护士慌慌张张跑上来：“不好了，鬼子来查院了！”李医生赶紧把我往衣柜里推：“快躲躲，就说你是来修病床的木匠！”

衣柜里黑沉沉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鬼子的皮靴声在楼道里响。过了好一会儿，李医生才打开柜门：“走了，他们没搜着啥。”我刚要往外走，就见他从药柜里拿出个小瓶：“这是盘尼西林，你带给林秀，伤兵们等着用。”揣着药瓶下楼，看见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在跟护士打听什么，她眼神扫过我的时候，我故意把腰弯得更低，假装给车胎打气，等她走远了才敢首起身，脊梁骨都被冷汗浸得发僵。

拉着车往钟楼赶，路过个烧饼摊，摊主是个聋子，见我过来，比划着给我塞了俩热烧饼，上面还撒着芝麻。我把酱牛肉夹进去，咬一口满嘴香，想起刚到北平那会儿，一个烧饼能分三顿吃，现在虽说日子苦，可身边总有这些热乎乎的人，心里就踏实。快到钟楼时，看见赵老栓带着几个人在擦枪，他见我来，把枪往怀里一揣：“图纸拿到了？”我点点头，他又指了指旁边个穿蓑衣的：“这是张队长，游击队的，他跟你一起去。”

张队长话不多，上车就往车斗里躺，用帆布盖着，活像堆草料。我拉着车往城外走，路过鬼子的哨卡，他们用刺刀挑了挑帆布，见是些干草，骂了句就放行了。快到护城河时，张队长突然坐起来：“停，前面有埋伏。”我赶紧把车往树后藏，就见暗处窜出几个黑影，张队长吹了声口哨，那些人竟全是游击队的，为首的正是上次在砖窑见的疤脸队长：“可把你们盼来了！明晚就动手炸军火库！”

往回走时天擦黑了，路过医院，林秀正站门口等我，手里提着个布包：“祥子哥，这是刚煮好的红薯，你趁热吃。”我把盘尼西林递给她，她眼睛瞪得溜圆：“这可是救命药！太谢谢你了！”正说着，就见王二麻子一瘸一拐跑过来，手里举着个铁盒子：“祥子，你看我捡着啥了？鬼子的手雷，能炸个大坑！”我赶紧把他往胡同里拽：“小声点，被听见就麻烦了！”他嘿嘿笑：“我这不是高兴嘛，听说要炸军火库，算我一个！”

拉着车往戏楼走，月亮从云彩里钻出来，把影子拉得老长。路过烟铺时，见瘸腿老板在门口挂灯笼，他那柜台修好了，还新刷了层漆。看见我过来，他喊：“祥子，进来喝碗热茶！”我摇摇头：“不了，还得送情报呢。”他从屋里拿出个布包塞给我：“刚炒的花生，路上饿了吃。”车把上的铃铛响着，红绸子在月光下飘，我心里琢磨着明晚的行动，又想起那个绑腿兵，他说要坐我的新车，我得把车擦得更亮些，等着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