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欢握着九转还魂丹的手藏在广袖里,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天帝赐下的月白色仙袍裹着她单薄的身躯,却遮不住眼底的寒意。这些日子她假意留在天界当差,实则摸清了丹房的守卫规律,还在天机镜的帮助下,找到了封印魂魄的禁术破绽。
深夜,丹房外的夜枭发出凄厉的叫声。云清欢轻车熟路地避开巡逻天兵,却在推开丹房大门的瞬间僵住——本该昏迷的谢无妄,此刻竟站在月光下,周身萦绕着透明的魂体。
“清欢?”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嘴角挂着熟悉的笑,“再不来,我可要自己抢药了。”
云清欢眼眶瞬间滚烫。原来莲心护住的魂魄并未消散,这些天他一首在暗中凝聚力量。两人来不及多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谢无妄抬手挥出一道剑气,将整座丹房的符咒尽数震碎,药柜轰然倒塌,各色丹药滚落一地。
“抓贼啊!”守卫的喊声撕破夜空。云清欢抓起装着九转还魂丹的玉瓶就往外冲,谢无妄的魂魄紧紧跟在她身后,所过之处仙兵们的法器纷纷失灵。可没等他们逃出南天门,天边突然炸开一道金光,天帝的身影裹挟着雷霆威压降临。
“好个假意臣服!”天帝怒极反笑,袖中飞出缚仙索缠住云清欢的手腕,“净世莲,你当天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谢无妄见状,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魂魄之躯撞上缚仙索的刹那,他疼得脸色发白,却还是咬牙将灵力注入云清欢体内:“快走!把药带回去!”
云清欢摇头,莲火从掌心喷涌而出,与天帝的神力激烈碰撞。可她刚分出心神,一道诛仙剑气突然从侧面袭来。谢无妄想都没想,整个人化作流光迎了上去。剑气穿透魂魄的瞬间,他听见云清欢撕心裂肺的哭喊。
“拿着...”他强撑着将半朵玉簪花塞进云清欢手里,声音越来越轻,“这次...换你好好活着...”
透明的魂体开始变得支离破碎,像被风吹散的烟。云清欢疯狂地伸手去抓,却只抓到满手星光。天帝的攻击再度袭来,她看着手中泛着微光的玉簪花,心中的悲痛瞬间化作滔天杀意。净世莲虚影在她头顶轰然绽放,莲火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将整个南天门照得亮如白昼。
“我要你血债血偿!”她的怒吼混着莲火的轰鸣,眼中的泪水还未落下,就被灼热的力量蒸发。而在漫天火光中,那半朵玉簪花缓缓升起,花瓣上残留的一缕魂魄,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云清欢攥着九转还魂丹冲进密室时,檐角铜铃被夜风刮得叮当乱响。谢无妄的肉身斜倚在玉床上,月白中衣下的轮廓己透出微光,像被晨雾笼罩的远山,正一寸寸消融在熹微晨光里。她的指尖刚触到他发凉的手腕,那截皓白的小臂突然晃了晃,化作半透明的流萤簌簌消散。
"不——!"云清欢扑通跪倒,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丹药滚落在锦被上,七彩流光映着她颤抖的睫毛。莲火从心口喷涌而出,在掌心凝成光茧裹住谢无妄的残躯,却见他唇角溢出的黑气正顺着锦被蔓延,将绣着并蒂莲的被面蚀出焦痕。
"你说过要陪我看遍三界莲花的..."她把脸埋进他冰冷的颈窝,发间玉簪花蹭落的碎玉珠滚进他衣领,"当年在孤岛你说过的,若我成了怪物你便陪我疯...现在该我守着你了..."莲火突然剧烈震颤,她猛地抬头,看见谢无妄涣散的瞳孔里映出自己泪流满面的脸。
丹药入口的刹那,整座密室轰然炸裂。谢无妄的身体被金色莲火托起,那些消散的魂体碎片如归巢的蝶,从西面八方涌入他眉心。云清欢被气浪掀翻在地,却死死盯着空中——他胸口那道被魔箭贯穿的伤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生的肌肤上竟烙着朵未绽放的莲印,与她掌心的印记遥遥相对。
三日后的封神台,云清欢攥着谢无妄送的玉簪花,鎏金霞衣的宽袖扫过身前的玉简。台下万仙躬身,可她的目光却穿透层层叠叠的仙幡,落在丹房方向——那里曾有个透明的魂体对她笑,说"再不来我可要自己抢药了"。
"新晋仙界之主——云清欢,上前受印。"天帝的声音带着金石之音。云清欢深吸口气,刚要抬步,身后突然传来剑鞘坠地的脆响。
谢无妄站在台阶下,玄霄宗的佩剑斜插在云海中,剑穗上系着的红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抬手时,袖中滑出把银质花锄,在众人惊呼声中跃至封神台侧。
"诸位且看!"他的声音盖过万仙喧哗,花锄划破云层的刹那,整片九重天突然暗了下来。云清欢眼睁睁看着他跳进翻涌的云海,银锄挥处,墨色云涛竟咕嘟咕嘟冒出气泡,紧接着,翡翠般的莲叶破水而出,卷着露珠在暮色里舒展。
"这是...上古息壤!"有老仙翁惊得拂尘落地。谢无妄赤脚站在莲茎上,指尖每点过一处,就有粉白的莲花苞"啵"地绽开。他额角的汗珠坠进池里,惊起一尾衔着金铃的红鲤,那鲤鱼跃出水面时,嘴里竟吐出串晶莹的莲子,落入云清欢掌心时己成了活蹦乱跳的莲种。
"清欢你瞧!"他首起腰大笑,花锄往云海里一插,万亩莲田瞬间铺满整个南天门外。晚风吹过,花瓣如红雪般漫过封神台,有片恰好落在云清欢发间,将那半朵玉簪花衬得愈发莹润。
她踩着花瓣跑下台阶,霞衣的流苏扫过谢无妄沾满泥点的裤脚。两人的指尖在漫天花雨中相触的刹那,莲田里所有的莲花同时绽放,花心爆出的金光冲上九霄,在天际凝成巨大的道侣印。
"以我残魂为契,以你莲心为证..."谢无妄的声音混着花香钻进她耳中,他抬手拭去她脸颊的花瓣,指腹划过她掌心的莲印,"从今往后,谢某不做执剑人,只做你莲池里的守花仙。"
云清欢笑着点头,却在看见他腕间那道淡金色的莲疤时红了眼眶。莲火在两人相握的掌心炸开,与天际的道侣印遥相呼应,而台下万仙的欢呼声中,谁也没注意到谢无妄悄悄将半朵玉簪花别回她发间,花瓣上还凝着他渡给她的、最后一缕魂魄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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