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被皇帝单独召进御书房时，我后脖颈的汗毛就没顺过。紫檀木桌上摊着摞奏折，皇帝端着茶盏慢悠悠吹茶叶沫子，那架势，活像老猫盯着耗子洞。
“听说你跟贤妃走得近？”他突然开口，茶盏搁在案几上“咚”地一声。我膝盖一软就要跪，被他抬手拦住：“起来吧，朕就随口问问。”随口问问？我心里首打鼓，系统在脑子里疯狂弹窗：“警告！检测到高危对话！”
我赔着笑搓手：“陛下明鉴，奴才不过是给贤妃娘娘看诊...”“看诊？”皇帝突然冷笑，抓起奏折甩在我脚边，“那为何她宫里的太医，非得你亲自调配药材？为何每次诊脉，都要屏退旁人？”
冷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淌，我偷瞄了眼皇帝腰间的玉佩——那是苏挽月当年绣的。完犊子，这老小子该不会真对苏挽月动心思了？咬咬牙，我“噗通”跪下：“陛下，奴才对贤妃娘娘...确有倾慕之意！”
御书房突然静得可怕。皇帝盯着我，眼神像刀子似的剜人。我攥紧拳头接着说：“可奴才清楚自己的本分！只要能护娘娘平安，哪怕这辈子当个守在她宫门外的太医，奴才也心甘情愿！”这话倒是真心话，说出口时，心口烫得厉害。
皇帝沉默良久，突然起身走到窗边。他背对着我，声音轻飘飘的：“这宫里，想攀龙附凤的人太多了。你若真想保她，就该明白...”他没说完，可我听得真切——想让苏挽月安稳，就得离权力中心远远的。
我重重磕了个头：“陛下放心！奴才愿以医术为业，绝不多踏朝堂半步！只求能常伴贤妃左右，为她调理身子！”这话倒不全是假话，毕竟太医院才是我的老本行。
打那以后，我就学乖了。皇帝每次召见，我都揣着最新整理的医案。有次三皇子出疹子，宫里太医束手无策，我连夜翻医书，用现代的降温法子配了药浴方子。看着小皇子活蹦乱跳地抓我胡子，皇帝终于露出笑脸：“沈卿家，这医术，倒是比那些迂腐的老家伙强！”
背地里，我和苏挽月也愈发小心。她教宫女刺绣时，我就假装路过送香囊；我在太医院研制新药，她便差人送来点心。有回下大雪，我顶着寒风给她送暖炉，刚到宫门口就撞见皇帝的仪仗。苏挽月隔着帘子对我微微颔首，那一眼，比炭火还暖。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我知道皇帝还在试探，老臣们也没消停，可只要能守着苏挽月，看着她在后宫站稳脚跟，这点风波，又算得了什么呢？毕竟，我穿越这一遭，不就是为了护她周全吗？
册封那天的排场，差点闪瞎我这双凡人眼。金册金印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苏挽月披着霞帔走在红毯上，凤冠上的东珠随着步子轻颤，活脱脱从话本子里走出来的神仙娘娘。可我知道，这风光背后藏了多少算计——皇后倒台、淑妃失势，她踩着刀尖才走到今天。
等册封礼一结束，我就偷偷溜出了人群。怀里揣着从宫外带来的梅树苗，那是托阿福跑了三条街才寻到的上好朱砂梅。冷宫的门依旧挂着生锈的铜锁，可推门时“吱呀”的声响，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渗人。
“沈砚！”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苏挽月不知何时卸下了凤冠，只穿着件月白色襦裙，鬓边斜插着支素银簪子，倒比刚才更像我初见时那个清冷的姑娘。她手里还攥着册封时用的金丝帕子，眼尾带着笑：“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我挠挠头，把树苗往她跟前递：“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结果还是被发现了。”蹲下身扒开冻硬的泥土时，指尖触到块熟悉的碎瓷片——是当年她扫雪用的破扫帚柄。时光一晃，竟过去了这么久。
苏挽月也跟着蹲下，素白的裙摆蹭着积雪。她伸手帮忙扶着树苗，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红绳，上头还系着我送她的平安符。“你说，这梅树什么时候能开花？”她突然问，睫毛上落了片雪花。
我往手上哈了口热气，把她冻得发红的手包在掌心里：“快了。等来年开春，咱们就在这儿摆张桌子，煮酒赏梅。”话一出口，突然想起初遇时她在冷宫扫雪的模样，心里酸酸涨涨的，“那时候你说，从前只绣过凤袍，没碰过粗布...”
“现在倒是想绣，只怕手艺又生疏了。”苏挽月轻轻笑出声，抽出手去整理梅树枝桠。她身后是斑驳的宫墙，墙角还结着未化的冰棱，可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破败的冷宫，比任何地方都要暖和。
远处传来宫女太监的喧闹声，大概是在筹备晚宴。我站起身拍掉身上的雪，朝她伸出手：“走吧，贤妃娘娘。外头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你呢。”
苏挽月把手搭上来，借力起身时晃了晃，我下意识揽住她的腰。她耳尖泛红，却没躲开，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沈砚，你说...我们真的能一首这样吗？”
“当然。”我握紧她的手，看着梅树苗在寒风里轻轻摇晃，“等这树开花了，我就向皇帝请旨，去太医院当差。以后啊，你在宫里管着那帮娘娘，我在太医院管着药材。等下雪了，咱们就来这儿折梅...”
她笑着点头，发间的银簪碰出细碎声响。远处宫灯渐次亮起，映得雪地一片暖黄。我突然觉得，或许这就是我穿越的意义——不是拯救什么狗血剧情，而是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和她守着一株梅树，盼着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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