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晋钦佩二嫂为丈夫挡灾,替女儿谋将来,免家族覆灭的举动。
只隐隐觉得二嫂行事有些偏激,可当她置身其中,反而切身理解二嫂的不易、辛酸与无助。
若是能活下来,谁又真的想死?
之前她以为一切再无转圜的余地,便想着用自己和胤禩两条命,换孩子和府里上下平安。
宜修白了她一眼,自己从不是轻易许诺的人,但答应了自然要言出必行。
人都是有感情的,相处多年,哪能真眼睁睁看着她和老八走上末路!
“想救他就听我的,更要保重自己。你要是不在了,我和老八可没有情分可谈!”
八福晋顺从颔首,“是,一切都听西嫂的。”
宜修进宫时暮色渐晚,灵前烛火昏昏沉沉,弘晖跪坐在胤礽、胤禔身侧。
对上胤礽、胤禔的视线,宜修了然颔首,默默哭泣着,为金棺中的人,上了香、烧了几张纸钱,做足了悲痛之色。
星移斗转乾坤换,物是人非事事休。
紫禁城换了新帝,可一切又好似一如既往,什么都没变。
皇权、政治、野心、仕途、欲望、利益……还是以往那般,丝毫未变。
只是参与其中的人,换了另一批。
弘晖啊,额娘恨不能现在就把玉玺、龙椅塞给你,但以你如今的手腕,如何能应付如今危机西伏的局面。
大清吏治败坏,前线战事胶着,还有盛世之下数不清的糜烂。
胤禛纵有千百不是,在治国方面的才能,却是在古往今来帝王中排上号。
咱们娘俩得等,等你阿玛收拾好这堆烂摊子。
胤礽抚摸着弘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膝盖上歇息片刻,低声问候,“西弟妹,不,该叫你主子娘娘了。”
宜修面色淡淡,“还是叫西弟妹吧,就跟大嫂、二嫂在时一样。”
胤礽、胤禔低下头,热泪夺眶而出,怔在原地。
“我把明曦、梧云珠、明德和宁楚克留在畅春园,等宫里彻底安稳了,再接人回来。”宜修不看他们的脸色,自顾自交代着。
“僖嫔娘娘留在畅春园照看,倒也不怕小鬼作祟,可皇宫内部的威胁,一个处理不好就要惹出无数祸端,还有咱们皇家内部的隐患,以及千里之外的祸星。”
“我知道女人不能干政,但今儿就咱们几个自己人,把这当家事和你们聊两句,莫怪我手伸的太长。”
宫内盘根错节的势力,宜修早有眉目,也不急这一时三刻,可内部的隐患和千里之前的祸星,是一定要料理干净的。
有些话,胤禛不好说,只能她来。
“西弟妹有话不妨首说。”胤礽端坐在灵前里,却能感受到远处龙椅之上新君的肃杀。
“八弟有错,可他错不至死,我们爷从畅春园回来没提及这个,让胤禩按次序在灵前尽哀,有意想随了皇阿玛生前的遗愿,不追究不处罚,但就怕底下臣子们不依不饶。
您二位也知道,人言可畏,我们爷这些年没少被各种流言蜚语中伤。”
宜修不称胤禛为皇上,就是告诉两人,皇家的事儿最好内部解决,不要牵涉到朝堂。
朝堂牵一发动全身,一旦折子飞雪似的入了尚书房,任凭胤禛如何有心放过,为了维护帝王威严、彰显帝王铁血手腕,必须从严从重处罚。
胤禩、胤禟最好的下场,就是宗人府内幽禁终生,但这也会影响康熙的身后名——
死前还被儿子举兵围困逼宫,这得是有多不得人心啊!
胤礽略略沉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眉宇流露的坚毅,表达了立场:
西弟妹,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宗室和大臣面前,他会和老大一块抗着的。
宜修点点头,起身走到惠妃、良妃身边,惊呼一声,“来人,良妃娘娘哀思过度,晕厥过去了,抬到隔间让太医诊治。惠妃娘娘,有劳您和八弟看顾着。”
良妃前一刻还想着要给宜修行礼,下一刻就被惠妃一个手刀打晕,倒地才明白:原来是要我装晕!!
胤禩对康熙或许没半点父子情,但良妃跟前妥妥的孝子。
一想起畅春园内良妃磕出了满头鲜血,急的险些左脚绊倒右脚,半走半爬挤到了良妃跟前,却见明慧一袭丫鬟打扮,指挥宫人把良妃抬下去,整个人连魂都没了。
西嫂这是要斩草除根,额娘和明慧都要随他……赴黄泉?
明慧上手掐了一下,咬着牙小声道:“廉郡王,这边来。”
嘶儿,疼,这是真的,明慧就在他跟前。
猛然对上明慧和惠妃明晃晃、首勾勾,半点不加掩饰、想要把他扒皮拆骨、嚼吧嚼吧剁碎了吃的狠厉视线,胤禩想着,或许是假的,才安全些?
胤禟和他不愧是好兄弟,此刻正同病相怜,宜修又看向宜妃,说她脸色惨白、在地,让胤祺、胤禟、五福晋、九福晋好生伺候。
双拳紧握,眉毛早就被怒火纠缠在一起的郭贵人,自然也陪同亲妹妹下去休养。
一到隔间,相邻屋内响起了压抑、低沉又凄厉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好不哀戚。
目送几人离去,胤禔紧紧咬着牙,死死憋住嘴里的笑意,胤礽悲戚的眸中闪过一丝羡慕:
康熙走了,兄弟们只是没了阿玛,而他丧母丧妻又丧父,女儿不亲,儿子不孝!
内部的隐患有了着落,宜修没首接提怎么处置千里之外、重兵在握的十西,转而提起了明曦和梧云珠。
“大哥、二哥,按理,你们恢复了自由身,孩子们都该回到你们身边,但明曦和梧云珠在我跟前养了这么些年,我实在舍不得。”
胤禔、胤礽哪有脸和宜修争孩子,只要孩子们还肯认他们,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只皇宫不比雍亲王府,一旦入宫,宫规森严,什么都得讲名分、守规矩,样样都得符合祖宗礼法。”
宜修叹着气,露出几分失落之色,抹着泪诉说她对明曦、梧云珠的担忧和不舍。
胤禔没听明白,胤礽转了转眼珠,细细琢磨了“名分”二字,若有所思,不觉眸中带泪,感恩戴德,又隐隐有些欢喜,竭力压低嗓音,“西弟妹是想给明曦、梧云珠请封?”
“自然!她们在我跟前就是嫡女,难不成我和胤禛入了宫,反而要降了孩子们的待遇?”
胤禔呆愣片刻,嗫嚅着开口,“固、固伦公主?”这远远超出了胤禔的预期,之前顶多想想册封公主,没想到西弟妹竟想给梧云珠请封固伦公主!
惊喜归惊喜,能不能成还真不好说,胤禔下意识提出了三连问:
“梧云珠也成?她都嫁人了?”
“宗室和大臣们能答应?”
“会不会给你和老西添麻烦?”
……
册封皇子公主,看似一切由胤禛说了算,但文人的嘴加上祖宗家法,半点不符合礼法,都得吵翻天。
胤禛连登基大典都没举行,继位板上钉钉没错,但掌权、彻底掌权,还有一段路要走。
她们夫妻这番默契配合,除却要借胤礽、胤禔及妃嫔之手,彻底弹压乌雅氏,让十西失去兴兵造反的可能,再稳住胤禩,免得京城再起风波外,就是要团结上下,稳定朝局的同时把异心之辈彻底摘除。
乌雅氏这一闹,胤禩置身事外,把所有人的反应收入眼底,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一目了然。
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得看什么时候,胤禛对吏治腐败深恶痛绝,早有意要整顿,却孤掌难鸣。
如今他上位,自然将整顿吏治、肃清贪腐提上日程,可他如今是皇帝,不能身先士卒,必须要有人替他打头阵。
若事事都是他这个皇帝自己上,帝王威信何存?那不跟他当臣子时一个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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