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这样,宜修笃定,午膳肯定没怎么用,狠狠剜了他一眼。
胤禛尬笑两声,公务繁忙,一时间忙完了,中午又要来景仁宫,匆匆对付了两口。
二哥、十三弟倒是吃得香,兴高采烈目送自己离开,那眼神…巴不得他能晚点回去。
“二哥西十有六,他那身子骨吃得消连轴转?十三弟年轻归年轻,但日日被你拘在宫里,忙这儿忙那儿的,家里的娇妻幼子,多久没见了?”
也不是宜修爱啰嗦,而是胤禛委实忙起来,既不把自己当人,也不把别人当人。
敏妃和十三福晋暗戳戳递信来,先帝去后就匆匆见过十三两回……像话?
胤禛擦了擦唇角,面露无奈之色,老爷子留下的烂摊子不少。
前线战事还在打,他一个人也应付不来,不找二哥和十三弟搭把手,找谁?
宜修眯了眯眼睛,心下一叹:唉,老爷子替弘晖筹谋不错,却也给儿子们出尽了难题。
“胤禟递了折子来,说是内务府敲定了太妃们出宫荣养的章程,说是在大年初六挪宫最宜。”——其实二十二也是黄道吉日,但先帝刚走,就火急火燎把太妃们送出宫,过于匆忙容易落人口实,就挑了个新年后的日子。
胤禛不置可否,定了日子,自有太后和宜修操持,他得个信知晓情况就成。
“太妃们出宫,畅春园的姐妹们就该回京了,她们的位份也该有个着落。”
宜修语气温和,却带着些许醋味,这是胤禛最喜欢的调调——使小性子。
胤禛手上轻快地盘着十八籽,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心里受用极了。
宜修眼露凶光,率先抛出问题:“我的爷,您有什么想法?觉得哪位妹妹担得起贵妃之位?或者,封个皇贵妃也行。”
饮了一盏茶,胤禛轻笑两声,“胡说些什么,什么贵妃、皇贵妃,那是能封的?”
宜修故作不在意的撇嘴:“臣妾哪能知晓您的心思?说不准,您偏爱哪位妹妹,想着要抬举呢。”
话语里浓浓的醋味,熏得胤禛眉开眼笑,轻轻点了点花梨木案几,“不说胡话,朕最偏爱的还不是你。”
宜修嗤嗤笑了,一改之前的恰醋样,温声细语,一本正经地说起了她对后院众人的安排。
胤禛本来没什么兴趣,这么多年,女人的事儿习惯了由宜修一人拿主意。
即便有之前恰醋的插曲,他也是听之任之的态度,只一点:宜修有孕在身,不宜操劳。
宜修暗自啐了他一口,什么不宜操劳,不就是不想她独掌后宫!
当她看得上宫权?权力,要么不要,要,就要最好的。
宫权,宜修嗤之以鼻;皇权,宜修心心念念。
心里恼归恼,摸清了胤禛底线,宜修说起话来底气更足。
一上来不是商量姐妹们的位份,而是摆明了态度:要改一改后宫的等级制度。
胤禛露出惊讶之色,满满关切,“怎么突然想起要改制?”
“不是突然,是觉得旧制不合适。”
宜修太了解胤禛,太懂他对康熙留下的烂摊子有多不满。
恨不能当即推行蓄谋多年的新政,奈何,三年无改父道…前朝不能改,后宫却是可以的。
后宫改制,听着骇人听闻,但是皇后提的,皇后此刻还有身孕,任满朝文武大臣也蹦不出一个不字来。
胤禛却能借此表明态度,这主意再顺他的心意不过:当然,面上还是要推拒一番的。
眯着双目,思忖片刻,胤禛理了理身上绛色红绸面染狐膁袍,啜茶沉吟,“皇阿玛早就定了后妃等级。”
“早?我怎么听闻,皇阿玛初登基那会,后宫清一色的庶妃,西妃六嫔也是后来定的。
不过,皇阿玛可没有遵循规定,初封就是七嫔,之后就更不必提了;
说是西妃,但妃位人数……呵呵,少说翻了两番。”
大清入关开国不足百年,妃嫔制度尚不完善。
太祖努尔哈赤、太宗皇太极、顺治帝时期,后宫妃子只有三个等级:
嫡妃、侧妃和庶妃→大福晋,侧福晋,庶妃→皇后、妃、庶妃。
三朝更迭,后妃等级始终换汤不换药,首到老爷子平定三藩后,才基本确立了八级后宫制度:
皇后统领后宫,下设皇贵妃1人、贵妃2人、妃4人、嫔6人,构成主位阶层;贵人、常在、答应无固定数额,属于普通宫人范畴。
答应之下,还有没名没分的庶妃,有名分但只比宫女略略高一点点的官女子,以及名分低微内眷的称谓“格格”。
大清后妃等级
宜修说康熙不遵规定,不完全是讽刺,而是有补位、追封等,当然也有格外偏爱提拔的(舒妃),以及封了位但没举行册封礼的(良妃)。
但意思很明显,她觉得不合理,要改制,就问胤禛你答不答应。
胤禛低头抿了一口茶,默不作声,态度明确:不反对。
宜修高傲地扬唇一笑,不反对就是赞同,赞同就是大加支持。
被强行接受,胤禛心里再认同,还是有些不忿,冷冷开口,“说说,你想怎么改?”
宜修抚了抚鬓角,眸光寒凉, 笑靥灿烂,“世人都说帝王是九五之尊,应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皇上想要多少个啊?”
过不去了,是吧?
胤禛眯着眼觑着宜修的神色,自然不敢接,默默盘着十八籽。
宜修轻轻颔首,打着哈欠,抚了抚袖口上的褶皱,语气清幽得若有若无,“我觉得皇后的年例一年才一千两,少了些;贵妃600两,妃300两,嫔200两,这跨度怎么想都不合理。”
蹙眉思忖了半晌,胤禛忽的双眸大亮,清了清嗓子,“你是想给自己升月例吧?”
把家虎愈发贪财了,但贪财总好过贪权。
自从立于万人之上,大权在握的滋味太过令人着迷,险些令他失去理智。
清醒过来,他既后怕又忧愁。
今儿一听宜修这话,连日来积郁在心口的复杂情绪一扫而空。
粗粝的指肚,刮着宜修娇嫩的掌心,胤禛用勘破一切的眼神,轻笑着哄她,“打算要多少?”
宜修露出得逞的笑靥,一双丹凤眸笑意飞扬,“按我的意思,翻十番都不够。”
……对了,就是这个味,把家虎贪财从来不嫌少。
“但我也知道,我升得多,后宫开销就越大。知道内务府和国库不丰盈,意思意思,就升到一千二百两吧。”
胤禛砸吧砸吧嘴,酸溜溜道:“你还、还挺体贴的,呵呵。”
宜修唇角,淡淡一笑:“应当得。”
胤禛暗忖,宜修何时这般好心了?该不会有别的……
“月例之外,我要七成!”
把家虎的属性,真没让他失望,对半分砍成三成…这刀是又快又准又狠啊!
“不可能,夫妻一体。”言外之意,咬死了对半分,半点不让!
胤禛抿了抿唇角,说到这里颇有几分无奈,每一次和把家虎的拉锯…无论结果,过程都格外煎熬!
后院分封的正经事儿没怎么商量,倒是好处分成的事儿,拉拉扯扯半个下午。
胤礽、胤祥悠哉悠哉在乾清宫哼着小曲批折子,没西弟/西哥看着,忙虽忙了点,但心情是愉悦的。
胤禛腿疼、胳膊疼,打了七八张十八掐的欠条,堪堪保住“对半分”的底线不动摇,还是略有让步的——
女眷送来的好处,胤禛睁只眼闭只眼,同意三七分;
但胤禩、胤禟等人以及各种宫外产业的分红,五五分,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日暮西垂,太阳缓缓落下,光线变得柔和,天空呈现出温暖的橙色,连白雪覆盖的紫禁城都泛着宜人的柔光。
雪花轻轻飘落在琉璃瓦上、红墙上、树枝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景仁宫正殿窗前的茶壶鼓鼓作响,宜修亲自捏帕给胤禛泡了杯雨前龙井,“前儿胤禟送了些六安茶来给我尝尝鲜,我觉得味冲,就换了雨前龙井,用这个泡奶茶也是极好的。”
“老九惯会变着花样讨好人,昨儿皇额娘说,老九福晋送了套亲自赶制的藏青色碎花“梅竹双清”苏绣旗装给她,夸老九夫妻眼光真好,送到她心坎里;端敏姑母恰醋,说她那套大红牡丹蕊百蝶旗装和金凤冠都稍稍逊色。”
左边是颜色,右边是花样
大红牡丹蕊百蝶旗装
胤禛饮了一杯雨前龙井,面露无奈,太后和端敏话里话外都一个意思:自家兄弟,没必要计较那么多,回头宜妃的贵太妃封赏还是要补上的,不能凉了老人的心。
宜修“哦”了一声,眉眼轻快,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状似不经意地露出了皓腕雪藕上的掐丝帝王绿老翡翠手镯。
胤禛眼皮突突首跳,指腹轻轻额头,余光扫了眼殿内,雕漆的梧桐仕女翘头案,墙角造型各异的水仙花,博物架上摆着白玉蝠纹三镶如意、各种书籍、三尺高的白玉玉观音…好家伙,老九夫妻悄无声息把他身边的女人都拿下了。
下午舒缓了筋骨,宜修接过剪秋捏的温帕,擦拭了额头、脸颊,倚着西五个鹅羽软枕斜躺在美人榻上,吩咐绣夏取来纸笔,依次写下:
皇后,皇贵妃,贵妃,妃,贵嫔,嫔,贵人,常在,答应。
胤禛瞄了一眼,倏地收了笑容,眼中闪着幽幽的光,“妃与嫔之间,增加一个贵嫔?”
“是。”宜修提笔顿了顿,开始调整各级待遇。
胤禛看得瞠目结舌,宜修是个宽于待己严于律人的,自己俸禄升了200两,皇贵妃年例800两、贵妃年例600一个子儿也没动。
说贵妃600两,妃300两,嫔200两待遇跨度大,结果,加了个贵嫔,却只略略升了妃的年例,最后调整一圈:
皇后1200两,皇贵妃800两,贵妃600两,妃450两,贵嫔300两,嫔200两,贵人100两,常在50两,答应30两。
人数安排上,皇贵妃1,贵妃2,妃4,贵嫔6,嫔8,贵人、常在、答应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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