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几人出了禹鸿的小家，向他口中所说的医馆走去。
一路上不时能碰到几个裹着裘衣的人影。
“圣……圣女？”一道颤巍巍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苍雪倏地转身看向来人。
是一位中年汉子，脸上饱经风霜，却满眼激动。
“风牙？是你吗？”苍雪有些不确定，这人比她记忆中的老了很多。
汉子激动地向前踉跄半步，喉头滚动：“没想到圣女竟还能记得老汉我！”
苍雪默了一瞬：“苍狼族的族人我都记得。”
她顿了顿，声线微哑：“你怎么会在这里？那其他人……”
风牙垂下眼睑：“当初我们三百来人离开苍狼族后便来了荒原，只是荒原部落多排外，我们只能一路北行来了此处。”
他忽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苦涩的光：“外人叫这神弃之地，可对我们这些被诅咒之人，反倒成了能喘口气的窝。”
“你是说，你们三百多人都在此地？”苍雪声音陡然发紧。
风牙怅然地抹了把脸：“嗯……不过，如今活着的只有二百余人了。”
苍雪猛地闭上眼，睫毛颤抖，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我……对不起你们！”
“这怎么能怪圣女，”风牙惶恐地说了一句，随即眼神黯淡下来：“怪只能怪我们自己做的不好，被狼神厌弃。”
苍雪摇头：“不是的！你们从不是被狼神厌弃之人！”
“圣女这是何意？”风牙疑惑。
苍雪沉默半晌后说：“三十年前的事是人为造成的，不是神罚！我如今来此也是为了调查此事。”
风牙惊得瞪圆眼睛：“人……人为？怎么会，不会说是被狼神诅咒了吗？”
苍雪目光远眺：“此事说来话长，之后我再与你解释，其他人呢？我想见见他们。”
风牙突然一拍脑门：“瞧我，都忘了，这就去将其他人都叫来。”
风牙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跑了。
云舒跟杨婵一首站在边上未曾打扰，这会人走了正准备问问苍雪什么情况，就见她望着风牙消失的方向怔忡出神，映着冰棱的侧脸上掠过一丝极深的自责。
云舒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苍雪回神，苦笑一声：“却是不曾想，是我害了他们。”
云舒望着远处的零星的烟火：“他们也是三十年前离开的？”
苍雪轻轻点头：“嗯，他们多是当初那一百多位孩童的亲属。”
云舒又问：“为什么离开？”
苍雪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她才说到：
“那些孩子们死在了寄魂仪式上，族中高层虽然知晓此事与阵法有关，但阵法己破，具体什么关系我们也不得知。
即便向族人解释也没有丝毫信服力，为了不引起恐慌，族中决定隐瞒阵法之事。
但我们却也始终查不到幕后之人，无法给族人一个交代。”
苍雪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因为迟迟得不到解释，族中不知什么时候传出一股流言，说那些孩子之所以死去是得了狼神诅咒。
我族信仰的便是狼神，这般说辞很快便在族中流传开来，快到我们甚至来不及阻止。
后来长老提议说这是一个很好的说辞，所有人都会信服。
我当时……默认了。”
云舒看着她发颤的肩头，轻轻叹息一声。
苍雪抿了抿唇，目光发散地看向前方飘着的烟火气，接着说：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族人对于狼神的信仰太过，致使这般流言愈演愈烈，甚至将那些孩子们的亲属也包含了进去。
族中甚至一度分为两派，一派由绝大部分寄魂人组成，他们认为那些死去的孩子被狼神诅咒，他们的亲属也被狼神厌弃了。
另一派则是由这些受害人以及族中大部分普通人组成，他们天赋不够，无法缔结契约，天然站在寄魂人对立面。
这场矛盾不断升级，我安排人多次调解，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底下却仍是暗涛汹涌。
普通人一派许多人不堪其扰，经不住这般压力陆续倒戈。
这场无声的战争最后由寄魂人一派获胜，败方一派最后自请离族。”
云舒轻声问：“那你呢？你是圣女！”
苍雪听懂了，她说：
“我最初确实不同意，但败方三百人却说……
狼神放弃了他们，他们从此也不再信奉狼神。
狼族中人若不再信奉狼神，那将成为族中异类，留在苍狼岭是活不下去的。”
云舒侧过头：“所以他们离开了？”
苍雪轻轻点头。
“是啊，他们就此离开了苍狼岭。
之后的事……没想到，竟是这般……
是我对不起他们！”
云舒看到她抬手抹过脸颊，只是不知她触到的是融化的冰凌还是滚烫的泪。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百来十人乌泱泱地向着这边走来。
“圣女，真的是圣女！”
激动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在人群中迅速扩散开来。
人群呼啦啦围上来，看见苍雪的瞬间，“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圣女，您是来看我们的吗？”一位老者站在最前方，神色惶恐却又带着一股无言的期待。
苍雪上前将老者扶起：“风老，这些年苦了你们了！”
风老一听这话，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他没有说不苦，只叹了一句：“难为圣女还记得我们这帮人……”
苍雪整了整衣袍，面带肃容，沉稳地走向中央，在族人面前站定。
她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圣女，这是做什么啊，使不得啊！”风老慌忙摆手。
其余族人也是略带惶恐的侧过身。
他们不过普通族人，甚至大部分连寄魂人都不是，而苍雪身为圣女，在族中一首颇有威严，可以说她就是苍狼族的精神支柱。
这般大礼他们自然不敢受。
苍雪起身。
“这是我欠大家的！”
她的声音比此刻的寒风更沉。
“我知道伤害己然造成，我这般做也无济于事，我也不求大家能原谅，但这是我必须做的。”
“当年之事背后另有阴谋，是人为，而非是神罚！”
她掷地有声，这个隐藏了三十年的秘密也该公之于众了。
风老惊得后退半步：“人为？这是怎么回事？”
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冰湖，瞬间炸开嗡嗡的议论声，所有人脸上也满是惊疑、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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