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法兰蜷在冰冷的石地上，意识缓缓沉入黑暗。他知道自己又做了那个梦，熟悉的景象再度浮现……
无边的云雾缓缓翻卷，如潮水般涌动。一株倒悬的大树从天穹垂落，树干扭曲，树枝如蛛脚般探向虚空，茧壳悬挂其中，摇曳不止。
法兰又一次在梦中保持清醒！寒意如幕布落下，脑海深处某个本能开始剧烈警报。
他知道——那只黑猫，可能还在。
他连忙转身，身体本能地偏斜，但还是慢了一瞬……
枝头上，一道影子无声滑落。那熟悉的轮廓宛带着撕裂雾霭的爪痕，从枝桠间俯冲而下……悄无声息！
利爪擦过肩背，未曾破肉，然而刺痛却瞬间蔓延。
但紧接着，一缕土黄色的微光自伤口逸出，像是血液，却更像某种从体内剥离的神性残片。
那光芒逆流而上，缠绕在黑猫的前肢上，动作缓慢却无法挣脱。
那一瞬，黑猫骤停，发出一道撕裂般的低鸣。
那不是痛苦，也不是咆哮，而是某种难以名状的惊疑。像猎食者察觉猎物之下藏着更深的陷阱。
它喉咙蠕动，吐出支离破碎的音节，仿佛语言尚未完全诞生，难辨是人言还是兽语。
黄雾仍未散去，反而在它的皮毛下慢慢渗透，形成一种不规则的错色带。那不是图案，而是一种被“印刻”的迹象，如同它此刻的存在，己经被谁的目光看见，并做了标记。
黑猫后退半步，站定，眼神死死地盯在法兰身上，像是在确认……
法兰仍伏倒在地。那股土黄色的气息自体内缓缓流动，没有疼痛，反而像温潮般修复着他破裂的血肉，也在无声中渗入梦境的肌理。
他缓缓撑起身体，整个云层随之一颤，如潮汐被打断的脉搏。
远处的大树发出低响，一只蚕茧自枝头坠落，在半空炸裂，洒下细碎光屑。黑猫凝滞片刻，喉间滚动，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不是祂……”
法兰微微一颤，那句话仿佛并非人言，而是一种穿透灵魂的低语——他听见了，却不理解。而黑猫却伏地低俯，姿态宛如在某种更古老的本能驱使下向不可名状的力量屈服。
“你是……主之眷属！”
法兰仍旧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但那股从自己体内逸出的土黄气息，确实不属于人类，更接近梦境深处那难以言说的存在。
法兰缓缓起身，原本被撕裂的肩背此刻己经血肉如新。可他全身仍笼罩在一层浅淡的土黄微光中，仿佛痊愈并非来自自身，而是某种外来力量留下的余温与痕迹。
不远处，黑猫西肢颤抖，体表也正被相同的气息缓缓吞噬，颜色如印记般渗入皮下，无法剥离。
它惊恐地蜷缩后退，试图从前肢上抠掉那抹黄痕，仿佛那是一段错误嵌入骨血的记忆。但那颜色却如根须般向内渗透，无法剥离。
它猛然跃起，扑向梦境树冠的最高处，利爪撕裂一枚尚未腐烂的茧囊，埋首其中，疯狂吞噬那尚存温度的神经残余。
土黄的痕迹终于缓了一缓，仿佛那梦中留下的神性，暂时被这吞噬所安抚。
法兰凝视着它，试图发问：“那……这是什么？”
黑猫停顿，喉咙再次震颤，断断续续地吐出话语：“……无主神力……吞神经……才会长大……”
法兰倒吸一口气：“薇安娜，是你？”
黑猫沉默片刻，低声回应：“她的味道很好。”
法兰强压住复杂情绪，心中却莫名泛起一丝诡异的释然。梦中发生的事，总归……与现实不同吧。
“我身上的气息，你也说……很好？”
“能进化。很纯净。”
土黄色蔓延，那只猫颤抖着低下头，忽然像意识到什么，哑声说道：“我错了……若您愿赐我一丝，我将……追随您。”
法兰还未来得及回答，一缕土黄自他胸口逸出，主动融入黑猫体内。
它身体一震，左眼迅速被染成黄褐之色，像被打上某种印记。
“我会沉眠……完成进化……”话未说完，它便化作一枚暗金色的茧，缓缓飘至法兰手心……
突然，云层崩塌，梦境像一张撕裂的薄膜，从西面塌陷。
法兰陡然一震，呛着醒来，冷汗与血沫混杂着吐在石砖上。他踉跄跪地，掌心仍残留一抹未散的土黄微痕，隐隐灼热。
……
片刻前，凯尔踏入牢房。
【血河】自他掌间绽开，血丝如蛇般扭动，在空中迅速勾勒成阵，溅落西壁，腥红弥漫。
混浊血气扑面涌来，灌入法兰口鼻。他陡然呛咳醒来，踉跄跪地，掌中残留的黄痕仍在微微发热。
凯尔眯眼，沉默片刻，目光在他周身扫过，终落回他额角。
“你还活着……倒也罕见。”凯尔望着他，语气中透出一丝未解的压抑。
“发生什么了？”布鲁恩伯爵紧随其后，喘着粗气冲入牢房。
“克劳德死了。”凯尔淡声道，“有什么脏东西闯入，引爆了我白天布下的禁制。”
伯爵脚步一顿，脸色煞白：“死了……怎么可能？”
“那东西没有形体，只能以血感知。”凯尔看向法兰，“它似乎，是冲他来的。”
“你立刻通报教廷。塔尔镇己不安全。”
“明白！”伯爵转身欲走。
“还有——让索恩来，他更擅长精神探查。”
“遵命。”
法兰刚咳出一口血液，靠着墙，神情茫然。
“你们……这是虐待俘虏。”他语气发虚，带着掩饰不住的恼怒。
凯尔没有回应，只冷冷看着他：“你刚才……梦见什么了？”
法兰一震，下意识想否认——
“别急着装傻，顺着他的问法走。怕，才合理。”李厚福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湿冷、黏稠。
“我……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很多血……”法兰低声说，眼中浮起一层刻意的惊惧。
“你见过莉莉。”凯尔忽然问。
“谁？”
“那个疯女人。”
“……她叫莉莉？”法兰声音一顿，明显迟疑了一瞬。
“有趣。”凯尔轻声笑了，“你不是很傻，法兰。”
“你现在该怯了，快点往角落里缩。表现点你活下去的求生欲！”李厚福仍在低语。
法兰低下头，抱着肩膀往墙角缩去：“你都抓不到的东西，我一个圣果，充其量刚觉醒了两天恩宠，怎么可能顶得住？”
“这话说得倒实在。”凯尔不置可否。
“那到底是什么？”法兰试探着问道。
“精神污染类，具体我也不确定。”凯尔显然不想多言，他收起血河之力，转身欲走，“我会送你去赛尔诺。”
他停顿了一下，又回头补了一句：“至少现在……你还很有用。”
牢中渐归安静。
法兰垂下头，掌心微微发热，隐隐可见一道淡黄的印痕仍未散去。
他知道，那黑猫、那梦、还有那股土黄色的神性力量，可能远比眼前这局势要复杂得多。
只是现在，他不能说，不能问，只能靠自己去探索！
血液在他身上流动，符文重组，新的禁制自皮肤浮现。那是凯尔给了他第二层保护。
他知道自己还有用！
至少现在，没人舍得让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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